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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是血,已然被染成红狐狸的白小九气息微弱地抱着红绣球,有些无措地抬头。
他虽修为境界不低,但根骨只是一只九尾狐狸,不过是比旁的妖多出几分魅惑之能,但却因为青丘行事向来正派,这几分魅惑却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力量。
他从未被期待过,青丘的狐狸也从来不会被高看。
女娲低眉浅笑,温声道:“怕什么呢?他纵然有可装万物的乾坤图,你身后亦站着乾坤图也装不下的人族。”
红绣球以见证姻缘得先天功德,白小九与帝辛之间的婚约虽有名无实,实为儿戏,但如今天下皆知的婚约,怎就不算是一种连接?
帝辛也听到了女娲之言,他自殿内缓缓走出,身后跟着丞相商容,王宫之外默默聚集着一片又一片的百姓。
他第一次敛袖拱手,朝着圣人尊敬行礼,而后转身看向半空中显得局促不安的白狐狸,凌厉张扬的五官带出无人能比的帝王霸气。
“谁说青丘之狐百无一用?爱妃莫怕,寡人就在你身后。”
“打赢了,回宫吃一万只烤鸡。”
西周国都·西岐
伯邑考府中
伊弦与伯邑考相对而坐,因为圣人的突然降临,又因为那句天命在姬发,伯邑考已然开始动摇心中意念。
他的确自幼为姬昌所重视的嫡长子,但伯邑考的性格也同姬昌一模一样,谨慎、心软、优柔寡断。
伊弦垂眸,轻声道:“长公子可是想要退?”
伯邑考张了张口,许久之后,声音显得颓然:“二弟乃是天子,人怎能违背天命?”
伊弦在桌案下的手指寸寸收紧,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片刻后,只淡淡道:“长公子可想过,若公子您退了,您身后的幕僚臣子,支持您的宗亲兄弟……又该如何自处?”
“二弟他……”伯邑考想说姬发与他同母所出,不是会赶尽杀绝的冷酷之人。
伊弦看向伯邑考,眼神锐利而直白:“长公子当真不知,大王因何而死?”
伯邑考骤然安静下来。
他怎能不知?
父王死的太过突然,又是在姜相身侧的周营之中,以姜相与阐教弟子之能,若不是……父王怎会突兀身死?
二弟竟连等一等父王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若是二弟继位,他、他身后的臣子、还有家中其他有继承权的弟弟……又会如何?
“长公子,虽然二公子不孝不悌在先,长公子作为同胞兄长,自然也不能太过无情。”
伊弦的话像是给了左右为难的伯邑考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声问:“还请先生教我!”
“如今二公子被幽闭于府邸,无诏不得出,阐教弟子又尽在边境,西岐如今不过只有一个哪吒。”
“长公子不若以兵力镇压二公子府上,命二公子写下若得以登基上位,不得残害兄弟,排挤大臣的凭证,众目睽睽之下,二公子日后即使继位,也总归有所顾忌,不得随心行事。”
“如此行事,岂不是既顺应天意,又得以保全长公子所念之人性命,更能稳固西周内政?”
伯邑考连连称是,但大喜之下却又有所顾虑:“可是那哪吒虽看似年幼,实则很是难缠,他一人,便可抵得上数千精兵……”
伊弦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声传递给伯邑考强大的自信。
“长公子无需担忧,我有一位……晚辈,曾在仙人处学艺,得知西岐有难,特来相助。”
“好!”伯邑考激动之下猛然起身,朝着伊弦深深一礼,“还请先生稍等片刻,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再来相请先生!”
面容带笑的伊弦目送伯邑考疾步离开,弯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朝着伯邑考离开的方向,缓缓倾倒出杯中酒酿。
上好的佳酿在地面晕出湿痕,缓缓渗入地面,散发出攻击性极强的烈酒香。
“长公子可知,琴弦虽为文雅之物,但若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弹者?”
“长公子是个好人,只可惜……”
“她所需要的,是会杀人的弦。”
伊弦将酒樽放回桌案,敛袖而立,眼底浮现出笑意。
温情而热忱。
“我啊,是她的弦。”
姬昌身亡,西岐之中就哪位公子继位一事僵持至今,争吵不休。
周王姬昌虽有子嗣二十余,但嫡子唯有伯邑考与姬发,且母家贵族势力在西岐也是大族。
若是寻常,伯邑考身为嫡长子,又这么多年来协助姬昌打理西岐内政,应当是板上钉钉的继任君王。
更别提姬昌在亲征前线前,还特意下诏幽闭了姬发。
比干联合一众贵族,甚至手持西岐百姓上书,以祖宗礼法、周王遗愿为由,支持长公子伯邑考继位,言辞激烈,分毫不退。
而姜子牙为相之后拉拢提拔的、以及一些与阐教弟子有利益来往的臣子,则搬出“二公子受命于天,顺应天意才得行王道”之言,支持二公子姬发继位,话语间满是若长公子继位,则西周危矣。
原本西岐的贵族并不算硬骨头,但姜子牙不在朝中,比干又游说于各个贵族府邸之间。
贵族们的支持不仅仅是言语,更多的是名下的奴隶与私兵。
他们拥立新君不为什么更好的世道,而是为了氏族的利益——若姬发继位当真能压过殷商,他们的地位也会一跃而高。
但比干的话却也正正击中他们的要害。
姬发乃受命于天,自然听从天的旨意,但这天又是谁?是姜子牙?是阐教仙人?
总归不会是他们这些贵族。
况且那二公子姬发的性格,实在是让许多曾经的殷商贵族联想到手段强硬的帝辛。
比起身后诸多力量支持的姬发,反而是长公子伯邑考继位,更能被贵族裹挟,保证氏族的利益。
人性中大抵生来便带着自负,他们求神拜仙,面上恭敬,但在真正触及到利益时,三言两语便能说服他们,笃定人定胜天。
所以当伯邑考提出要兵围姬发府邸,迫其写下诏书时,各怀鬼胎的贵族们面上都笑着应下,甚至都将手中亲兵交给伯邑考调动。
——转身就下令亲兵伺机行动,若有机会,刺杀姬发。
西岐·姬发府邸
姬发负手站在窗边,看向外面状似平静的院落。
与父王姬昌,长兄伯邑考很不一样,姬发看上去就不似文人模样,肌肉结实,身姿挺拔,周身的气势已成,性格比起伯邑考更加凛冽果决,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武将。
“他们应当要来了。”姬发语气平静,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他自己有时也很难想明白,“不知道兄长是否也在其中。”
或许是从兄长与父王从朝歌平安会来的那一天起,那种冥冥中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便轰然倒塌,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哪吒盘膝窝在旁边的长席间,手里把玩着一块碧绿色的玉珏:“来就来呗,来多少我都能打出去。”
“但你兄长若是要杀你,你不会就这么让他杀吧?”哪吒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下力道一重,将那玉珏硬掰成了两截,抿唇道,“反正我不管,丞相命我来保护公子,公子就得安安全全地等到丞相回来。”
姬发转头看向哪吒,眼中带笑:“那若是有无数的兵士要杀我呢?”
哪吒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我就带你逃出去,去绝龙岭找丞相!况且圣人都现身为你正名了,人族不可能这么傻,要和天作对吧?”
“再说了……”
哪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姜子牙临行前告诉他的秘密。
“你是天子,天命所归可不是说说而已。在没有完成一统大业之前,仙妖术法伤不了你,凡人兵器更不能近身,只要你自己不想死,就没人能杀你。”
姬发一愣,良久,低吟出那两个已经在他耳边响起太多次的字。
“天子……”
姬发是有野心的,也自信可以做到比父王比长兄更优秀的君王。
但此时此刻听到“天子”二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想起世人历史称呼商朝君王的“人皇”,眼中光芒明明灭灭。
人族之皇,天定之子。
孰轻孰重?
“来人了!”哪吒猛地跳起来,拍了下姬发,“好了,别纠结了,你也不会是唯一一个天子,只要你大业有成,自你之后,代代君王皆是天子,这是很荣耀的事啊!”
姬发的手在身后缓缓收紧,片刻后,对哪吒笑了下。
“也是。”
姬发缓声重复着哪吒的话。
“代代君王,皆为天子。”
“你说得对。”
“哪吒?”姬发轻唤,令哪吒转头看过来,“他们都是凡人,稍后对峙,你可否不出手?”
哪吒迟疑:“可你……”
姬发轻声道:“我是天子,不是吗?凡人兵器,如何伤我?他们日后都将是我的臣子,我不想将事情做太绝情。”
哪吒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应下了:“那好吧,我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我肯定还是要出手的!”
推开院门进来的,如姬发所想,的确是兄长伯邑考。
但伯邑考却并非想要姬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