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胃口311(2 / 2)

羊冏之看了邵勋一眼,似在思考他话中有几分真意。

屠戮五千鲜卑骑兵,固然恶了司马越,但对邵勋并非毫无好处。

当其时也,邵勋与司马越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很僵。说不定,司马越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杀心,欲除邵勋而后快。

杀了五千鲜卑人,让司马越与王浚的关系冷淡了下来,断其一大臂助,同时也解掉了自己面临的一大威胁。

羊冏之不信什么情怀大义,他喜欢从利益角度来分析一切。

在他看来,邵勋的手段激烈了些,也有些欠考虑,但不失为一记狠辣招数。

这次截漕粮赈济灾民,其实也是邵勋扩大自己实力的一种手段罢了。

说得那么仁义无双,只让羊冏之觉得他在演戏。

不过,你爱演,老夫陪伱演好了。

演戏亦是成大事者不可或缺的本领,邵勋在这方面颇具火候,倒不枉羊家贴上来帮他。

“倒是老夫想岔了,惭愧。”羊冏之拱了拱手,叹道。

叹完,又话锋一转,道:“事已至此,争论对错确实已无意义。老夫早上想了想,陈郡控漕运之要冲,当曹魏之故地,于朝廷而言,实为雄镇。君侯既凝圭玉之姿,当负栋梁之任。若收编数十万罹灾流民,令其屯垦,假以时日,一则馈军无阙,二则赡国有经。”

邵勋听了微微颔首,又看向毛邦。

毛邦立刻说道:“亦可毗赞君侯大业。”

邵勋的铁砂掌重重拍在毛邦肩膀上,道:“我只愿荡寇销灾,宣畅皇风罢了。”

说完,他看向羊冏之,诚恳地说道:“今陈郡已得漕粮十余万斛,省着点用,可支持一万多户百姓活到秋天豆收之时。但管理这么多百姓,还得羊公帮一帮忙。”

李重定出的标准,邵勋没做改动,同意了。

平均一家人一天给粮七升,一个月就要二斛多。如果本月就下种杂粮,大概要九月收获,留点余量的话,大概要养他们四个月,那就要消耗八九斛。

事实上,灾民之中,大口、中口居多,小口偏少,粮食支出肯定不止这么点,只会更多。

开种杂粮之时,为了让他们有力气,要提前十天半个月多发口粮养一养。

再算上种子的支出,十八万斛粮食确实只能支持一万多户百姓的生存。

“听闻君侯教授学生不下千人,为何不遣他们去管着。”羊冏之问道。

“学成之人却没这么多。”邵勋说道:“且多在军中,仅有之数十文吏亦分至各县,即便调发一部分,还是不够。”

羊冏之信了。

事实上几年时间也就只能做到粗通文墨罢了,要说管民理政,还需要历练。

在这会,陈侯确实只能求助于士族,让他们提供人才,帮他打理民事。

巨大的人才缺口,短时间内他是填补不了的。且地盘越大,缺口越大。

“不知君侯欲安置多少流民?”羊冏之问道。

“五万户总要的,至不济也得有四万户。”邵勋说道:“这会聚集过来的已不下一万户,后面会越来越多。”

饶是早有准备,羊冏之还是吓了一跳。

好大的胃口!

好大的野心!

好大的气魄!

“陈郡没那么多无主之地吧?”他坐直了身子,问道。

“或许有吧……”邵勋说道:“就算陈郡没有,算上梁国总有吧?若还不够,听闻流民帅李洪率五千余家南窜,劫掠新蔡,杀郎陵县公何袭,南边应还有大片无主之地。”

两晋之交,旧汝南国境内多大泽野地,荒地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都不用你脏了手从士族手里抢,直接开荒就是了。

当然,开荒成本高,直接抢郎陵县公何家的熟地不香吗?

“有那么多粮食吗?”羊冏之疑惑道。

“总会有的。”邵勋毫不犹豫地回道。

羊冏之懂了。

他下意识有些忧心,又有那么一丝兴奋。

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了飞快的盘算,计较利益得失。

羊家暂时没有南渡的想法,但泰山郡屡遭曹嶷的劫掠,损失不小。

羊冏之甚至怀疑,羊家会不会被逼得站不住脚,最后被迫南渡?但如果能在北方有发展,不比去吴地强?家业是那么容易舍下的吗?

“羊公,长和公出任鲁国相之事已经定了,不日即可上任。”邵勋又提醒道。

羊冏之一听,道:“赈济灾民,义不容辞。君侯且放宽心,羊氏定派出族中俊异前来帮衬。”

鲁国相是羊家在运作的,但豫州刺史卢志没有阻碍。在这件事上,陈侯算对得起羊家了,让羊家获得了实权地方太守职位。即便是投桃报李,也得帮他这一下。

“有羊公此话,大事济矣。”邵勋笑道。

“长和公”就是羊忱,字长和。

羊忱的祖父羊秘与羊冏之的祖父羊耽是亲兄弟,关系非常近。

元康八年(298),分别担任徐州都督、刺史的石崇、高诞因争酒相侮,俱免官,羊忱遂上任,当了两年徐州刺史,后转任太傅长史。

司马伦秉政,自为相国,征羊忱为参军。

羊忱不就,骑上一匹没有鞍的马匹就慌忙跑路。传令的使者追赶,羊忱武艺高强,在光马背上左右开弓,使者不得近身,于是顺利跑路回了老家,也是个奇人。

“君侯做得好大事。”羊冏之感慨道:“于天下风云变色之时,遽然而起,壮哉。”

“羊公既赞我所做之事,不如一同南下看看?正好避一避天使。”邵勋笑问道。

“君侯要南下陈郡?”

“然也。”

“那是要去看看。”羊冏之笑道。

“准备马匹。”邵勋也不啰嗦,直接朝唐剑吩咐道。

说完,他又拉住了唐剑,低声道:“告诉裴府君,荥阳有两千郡兵,敖仓还有运兵,若他敢擅自弃地而逃,我拼着得罪裴氏,也不会放过他。”

“诺。”唐剑应下了。

邵勋点了点头。

裴家这几位,没一个省心的,全是跑路能手。若不发狠话,他真担心匈奴派百十个骑兵过河侦察,就能把裴纯吓走。

都是一帮猪队友,以后让他从事文学工作就顶天了,绝对不能委以重任。

六月初六,邵勋留牙门军两千、辅兵两千守官渡,自领银枪军主力南下,前往陈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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