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周建立千年世家_分节阅读_第395节(2 / 2)

  长乐宫。

  偏殿之中,仅仅只有一盏飘摇的油灯照耀,屋中很暗,刘病已半倚靠在席上,一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他面前有一杯酒,“丞相,你心中在怪朕。”

  垂首坐在席中的卫平一个激灵,立刻伏下身子战战兢兢道:“陛下,臣不敢。”

  刘病已将酒一饮而尽道:“你是靖难功臣的领袖,但是朕却刻忌你,朕出身关东,受到恩惠,累及关东,你却不怪朕,这不对。”

  卫平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离开宫中就自杀,却听到皇帝仿佛拉家常一般问道:“你的长子性格怎么样?朕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卫平颤声道:“臣的长子性格有些暴躁,做事冲动,做下的错事不少,让陛下费心了,臣一定严加管教。”

  刘病已闻言微微感叹道:“你们这些靖难诸侯,都是平生难得一见的忠臣啊,如果不是你们奉天靖难,大汉的社稷可能就在戾帝那里终结了。

  自朕登基以来就有小人以谗言迷惑朕,说靖难功臣权倾朝野,世人只知有靖难功臣,不知有皇帝,朕从来不曾理会,说的过分便随手杀死。”

  卫平一直都知道有人向皇帝进谗言,但这是第一次听到皇帝说,那些人他都已经处理掉了,他再次深深拜道:“陛下恩重,臣万死难报。”

  刘病已接着说道:“让忠臣可以安享晚年,让忠臣的子嗣得以延续,这是朕的愿望,你们这一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后代呢?

  你现在是丞相,于是你的儿子便骄狂起来,你是靖难功臣的领袖,于是你的儿子连皇亲都不放在眼中,这是祸患的根源啊,这不是朕想要看到的啊。

  卫氏是孝武皇帝提拔起来的,存在不过几十年罢了,还不曾经历大的衰落。

  你看元从诸勋,高皇帝开国时有上百家,存留到现在的只剩下几十家,这难道是汉室不愿意和他们同享富贵吗?

  是因为子嗣实在太不成器了,不仅仅没有功劳,还不断的坐法。

  朕感念你的功绩,善待卫氏的子孙,但是等到你薨逝,朕实在不知道还能容忍你的儿子到几时啊。

  父辈立下了功勋,子孙任意的挥霍,最后败光了家业,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不如回到关东,在侯国之中,朕见不到,也不愿意去管,三代的富贵就这样得到了。”

  一番话说的卫平感动不已。

  刘病已又道:“朕是天子,想要给予列侯家族富贵易如反掌,但是朕却给不了自己富贵啊。

  朕一直在思虑,天子是承载了天命的上天之子,天子没有威信,要如何去镇压天地的四极呢?要如何统御天下的臣民呢?

  朕这个天子,是得到了天命的天子,还是诸侯所拥立的天子呢?

  朕思索了良久,朕必须是得到了天命的天子,否则这天下离散的人心,就无法聚合,而是应在诸侯之上。

  那些奸人是在构陷你们,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天下人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

  这样的诛心之言!

  卫平直接叩首下去,战栗道:“陛下,臣等恭敬的对待您,绝没有丝毫的反心。”

  刘病已语气平淡道:“朕知道,否则朕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心里话呢?

  但天下人心的离散是事实,如果天下人心不齐,丞相知道会出现什么时候情况吗?

  会分裂!

  分裂就代表着动乱,代表着血腥的杀戮和死亡,那受害可就不仅仅是一家一姓了。

  朕即位以来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一件事,那就是振作天子的权威。

  你明白了吗?”

  卫平不明白,但是洛盛对他说过一样的话,经过刘旦祸乱和奉天靖难,汉廷中枢的威望损失殆尽,天子的神圣性遭遇了巨大的打击,甚至连累了西域都护府和辽东都护府以及岭南都护府的震蛮夷事。

  听到这里,卫平知道关东运粮之事,皇帝的确是在犹豫,担心关中出现灾祸,担心朝廷的威望再次遭受到剧烈的打击。

  若是再发生一次长安易主的事情,大汉的天命就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刘病已如果握着粮食,关中是绝对稳固的,最多是关东离心离德,现在他把粮食运到了关东,那就是把自己的皇位置身于天灾、臣子和百姓手中。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是何其难的决定!

  所以卫平才说纵然拼上命,是因为他做好了下狱而死的准备。

  但是最终的结果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刘病已终究不是刘旦那种独夫,若是刘旦的性格,绝对会让关东百姓自生自灭。

  卫平心中的怨愤消解了大半,这一次他真心实意的拜道:“陛下宅心仁厚,臣为天下臣民贺。”

  是的。

  刘病已已经很是宅心仁厚了,这也就是在这个道德底线良好的世界之中,若是前世的汉朝,经历过一个个刻薄寡恩的影帝皇帝,靖难功臣这种群体,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就像是唐朝的神龙五王一般,全部被杀才是结局。

  刘病已轻声道:“丞相将朕的想法转告给诸侯功臣,不要让功臣和朝廷离心,这是朕所期望的。”

  卫平叩首然后离开殿中,出了殿中,才感觉浑身都是冷汗,思及殿中所言,心中的顾虑渐渐消除了,正如公子盛所说的那样。

  “皇帝并不想清算功臣,但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就一定会去做。”但只要皇帝自己不对靖难功臣抱有恶意,那卫平就无所畏惧。

  刘病已望着卫平离去的身影,轻声自语道:“太史令可都记下了。”

  司马迁从廊柱之后走出,一手执笔,一手握书,躬身道:“回禀陛下,一字不落。”

  刘病已问道:“太史令著史,好恶是非以何为准?”

  司马迁回道:“以素王好恶为好恶,以《洛宫春秋·执政》为准,微言大义,一字褒贬,是非曲直,记之,书之,不改,留待后人。”

  刘病已又问道:“昭昭青史,何时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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