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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之中的亚瑟兰德·斯图亚特差不多就是吟游诗人描述的这个样子,菲利普医官在心里赞同:
美则美矣,但是没有任何的生气和灵魂。
可是,当这位前任的亚瑟兰德王霍然地推开国王寝殿起居室的大门,赤着足,散着头发,披着丝缎的睡袍,从房间的另一个尽头款款地向着他们走来,菲利普在那一个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着些微的停滞——
医官是亲自见过“空灵大陆美人榜”那常年高居榜首的洛可兰亲王的。当然洛可兰的确是一位风流多情的美貌人物,即使是不笑的时候,那湖水一样浪漫多情的湛蓝眼睛里面也流淌着三分的温柔笑意。当你注视着他,你可以清楚明白地知道,眼前这人是一个风流的浪子,可是你的一颗心却依然忍不住地为他倾倒。
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前朝旧君王身上却缭绕着全然不同的风情。
洛可兰亲王笑容风趣,见之可亲,对着谁都是一派的温柔,如同暖洋洋的轻风拂面而过,而亚瑟兰德王却是寒季雪山巅上的冰雪,全然一副冷若冰霜,高傲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可是,就是这样冰冷无情的一个人,在他看见医官身边那人族女子的一个瞬间,他那白玉雕出一样的脸颊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红晕,长发滑下肩头,眼波流转之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自抑的,脉脉含情的,楚楚动人的爱娇情意。
菲利普眼睁睁地见证了这绮丽风情的发生,那简直仿佛是阿芙洛黛缇女神亲自降临空灵大陆,医官被这样瑰丽的美貌震慑了,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然后他就看见亚瑟兰德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重新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疏离模样,神情礼貌而自若地向他点了点头。
“我感谢你,感谢露辛达,感谢所有人的帮助。”前伊里斯王矜持地说,“但是现在这里不再需要别人了。再会。”
罗莎琳看见亚瑟兰德的时候真的很喜悦。
情绪的大起大伏已经逐渐地过去,再加上她明白自己可以不受限制地在家乡与空灵大陆穿梭,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罗莎琳迎上前去,握住爱人的手,已经可以相对正常地同他对话。
“你感觉怎么样,”她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而亚瑟兰德只是注视着菲利普医官远远地离去(年轻的医官临走之前还偷偷地回头觑了他们一眼),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执起罗莎琳的手,同她一起回到国王寝殿的大套间。
罗莎琳还在关怀他的身体情况,一句“你想不想要吃点什么东西”还没有问出来,国王套间的大门已经轻轻地,“咔嗒”一声被锁上。
罗莎琳刚刚转过身去,就被亚瑟兰德用力地,死死地箍地怀抱里,她的脚下一个踉跄,重心失衡,仰面跌倒在床上的一个瞬间,亚瑟兰德已经伸手托住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被亚瑟兰德近乎于凶狠地箍地怀抱的一个瞬间,罗莎琳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翻倒了。
汹涌的,陌生又熟悉的情潮倾泻而出,她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伸出手去,紧紧地回抱住了亚瑟兰德的腰际。两个身影毫无间隙地交叠在一起,凶狠而几乎使人不能呼吸的深吻间隙,罗莎琳听见亚瑟兰德发出了一声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死而无憾似的叹息。
“是你,爱琳,”他颤抖地说,“女神眷顾,真的是你。”
而罗莎琳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颊,哑声说:“是我,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亚瑟兰德喉咙颤动,哽咽着发不出声音,罗莎琳珍而重之的轻吻一点一点地落在他的鼻尖,脸颊,嘴唇——
大脑之中轰然作响,亚瑟兰德只觉得随着那温热气息一点一点地在皮肤上落下,自己的胸腔之内炸出了无数朵烟花,手与脚都软弱无力下去,可是整个人却又在同一个瞬间饱含了一种充实的圆满。而爱人显然与他是同一样的心神激荡,不等他作出同样旖旎的回应,罗莎琳的吻从羽毛一样的轻柔转为疾风骤雨一般的,近乎于粗暴的渴切。
她需要他,正如同他需要她,他们都是如此急切地,需要用最亲密的接触来向彼此证明,那失而复得的狂喜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癫狂渴望出的臆想。
在临界的,狂野的,飞向极乐的雾气与漩涡之中,罗莎琳感叹似的想:
这果然,是生命之间的大和谐。
第39章 [番外] Till Death Do Us Part
再一次醒来去上班的罗副教授简直是神清气爽, 就连平时有些莫名害怕她的小硕士生都瞧出来了,自己的导师完全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学生同她开完会,正要抱着笔记本走出罗副教授的办公室,就瞧见导师竟然少见地拿出了一个飞机上用的U型枕头,垫在脖子下面,就要靠着办公椅入睡。
大概是罗副教授的心情看上去真的很好,小硕士生也难得大着胆子,临走之前好奇地问了一句:“老师,你这是改进了午休的装备啊。”
然后就看见罗副教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是啊, 人老啦,颈椎再不保护不行了。”
“老师你哪里老了。”
“小徐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罗副教授嘴上这么说,心里倒真是怡然自乐地觉得,果然恋爱使人年轻。
她这么想着,再睁开眼睛,就看见亚瑟兰德侧身躺在她的身边,眼神一错不错地痴痴地望着她。
银白色的长发铺在他的肩头,雪山山巅的阳光透过窗棂,晶莹地笼罩在爱人的身上。这一幅令人惊艳的画面,它让罗莎琳忽然想起那本《空灵大陆上:露辛达女王传奇》之中,吟游诗人对亚瑟兰德王美貌的歌颂。
他们说:伊里斯王的美貌是格兰平雪山上的冰雪,他的长发由月光浸染,他的眼睛由宝石铸成,他的面容由象牙雕刻,他是雪山山巅生发的白昙花,尽态极妍,永不凋敝。
吟游诗人同样批判亚瑟兰德的无情。他们说:如果伊里斯翼人的和平与温柔来自雪花的柔软,那么,亚瑟兰德的冷漠与无情同样来自雪山之巅的坚冰;他不爱这片空灵大陆上的任何一个族群,他不爱这片空灵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生灵。他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如今,这一块清冷的坚冰已经因为自己而完全融化,她彻底摘下了这一朵高岭之花;罗莎琳叹息似的双臂一合,将亚瑟兰德拢在了怀抱里。
“我自己都不知道,”她说,“我竟然会这样怀念在清晨醒来时看见你。我的家乡里有一句诗,意思说的就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而亚瑟兰德怔怔地望着她,轻轻地说:“我没能在清晨看见你,整整七百年。”
“哦,”罗莎琳笑起来,仰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原来在这里等着同我算账呢。”
“是的,”亚瑟兰德也吻了吻她的脸颊,轻声地说,“我当然要同你算账,并且要算清楚……爱琳。”
“嗯。”
“你要永远记得,你离开我七百年。你要用另一个陪着我的七百年来偿还。”
罗莎琳没有再玩笑,她伸手地抱紧了亚瑟兰德,将脸颊埋在他的颈侧。
这样静静地拥抱了许久,她才轻声地说:“兰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