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82节(2 / 2)

  装填好三门火炮,一旁号令一下,火炮手果断点火。

  引信很快燃到尽头,但眼前的火炮并未如营将所想的那样,威力加倍地射出,在所有人的毫无预料之下,三门火炮中的两门炮管忽然爆裂开来,爆炸的威力将周围数人冲开到两丈开外,火炮手当场身亡,飞溅的碎片击中周围的士兵,一时间哀嚎四起,伤亡十数人。

  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陆旋一刀了结眼前的敌人,皱着眉向后方看去。

  那样的声音,总觉得带着不详。

第114章 告密者

  耿笛带领的三千叙州援剿军常年镇压夷人反叛,骁勇善战,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反军正面不敌,只得采取且战且退的战术。得到后方号令,反军如潮水般退去,结束了这一日的鏖战。

  陆旋撤回到主将身边,随之回营。回程路上,他见到了那两门炸膛的火炮残骸,还有站立一旁面容哀戚的詹景时。

  火炮的威力众所周知,此次爆炸事故似乎更为严重,陈列在火炮周围的死伤者,竟是这场持续近一个月的平叛战役中最为惨烈的伤亡之一。

  詹景时从未料想过自己手中的武器反倒成了造成己方将士伤亡的源头,更是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乌云阴翳,旌旗在风中猎猎,耳畔充斥战士们的哀吟,他站立在火炮与伤员前久久不能释怀,沉痛地垂下头。

  军医给伤者进行了简单上药包扎,将伤员抬回营帐,詹景时这才缓缓回到自己的行辕中。

  他静坐片刻,提笔沾墨,将这几日战况详细写入奏疏,毫无隐瞒。落下最后一笔,待墨稍干,詹景时将它交到候在一旁的章奏师爷胡苒手中。

  胡苒打开来快速扫了一遍,抬眼觑着他,面露难色:“中丞,这样写未免有些不妥……”

  章奏师爷可代幕主起草呈给皇帝的奏疏,胡苒是詹景时上任巡抚后被招来的,可这位巡抚大人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他毫无用武之地,至多詹景时写完奏疏后请他再过目一遍,是否有疏漏。

  这段时日他也对这位幕主为人有了些许认知,他生性忠直,诸事记录详实,不懂委婉,奏疏写得几乎不像是文章花团锦簇的文人。

  之前几封奏疏左右不过是报功,怎么写都出不了大错,但这份实在让人看来为难。

  詹景时面色仍是凝重,问道:“有何不妥?”

  知晓自己要说的话在詹景时听来或许趋奉,胡苒放下奏疏,拱手垂头显得恭敬谦卑:“小人知晓中丞痛惜将士,可其他将士英勇杀敌打退反军的功劳,这里只是提了两句,剩下都是上报我军伤亡,还有火炮不明缘由炸膛导致炮毁人亡的事故,读来倒像是打了败仗似的。到时圣上只注意其中纰漏差错,岂不是辜负了将士们奋勇杀敌报国之心?”

  说得再婉转,詹景时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闻言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叫我和那群欺君罔上之辈一样,报喜不报忧,文过饰非?”

  胡苒连忙摆手:“中丞恕罪,小人绝没有这个意思!”

  詹景时瞥他一眼:“你不必说了,就把这份奏疏原封不动送回京去。捷报发了几封,不差这一回。”

  胡苒不敢再多言,拿着奏疏退出门外。

  当晚,巡逻的士兵在营外抓了个鬼鬼祟祟的人,衣着打扮像是村里的农人。几个巡逻兵将他扭送至耿笛的营帐里,听说那人是从反军手下逃出来的,耿笛仓促穿衣起身打着哈欠连夜审问,问着问着,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偷偷跑到军营外的那人原是吴家村乡绅,反军来了之后,抢夺了他所有的家产,杀了府上男丁,夺走府中女眷,留下他是为了使唤他干一些杂活。朝廷官兵一直没能彻底攻破反军,持续二十多日,他再也按捺不住,趁夜逃出,前来为官兵指路。

  耿笛听他说完,并未立刻回答,打量他良久,忽然起身上前,抓着他的双手翻开露出掌心。

  那双手带着不少新鲜伤口,还有磨破的水泡,耿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笑了笑放开他。

  思忖片刻,耿笛吩咐道:“先带他下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再好好审问他。”

  左右听命将人带了下去,帐外又响起一道声音:“耿将军。”

  听出那人是陆旋,耿笛打着哈欠,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陆旋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陆旋从外面进来,带入一股刺骨寒风,耿笛打了个哆嗦,连忙让他动作快点。

  陆旋简单套了件外衣,似乎行动匆忙,见了耿笛开门见山:“我听见营外有声响,跟过来看了一眼,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耿笛对他不必隐瞒:“一个来告密的,说是趁夜从反军手下逃出,要给我们带路去清剿反军。”

  陆旋有些迟疑:“可信吗,会不会有诈?”

  “我看过他的手,”耿笛比出自己的掌心,“水泡伤口都是最近弄出来的,手上没有老茧,想来以前过的都是好日子,干惯农活的人可没有这么脆弱。乡绅身份可信度较高,不过有没有受人指使,那就难说了。”

  有疑心是好事,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谁也不敢轻信。可战事胶着这么些日子,反军狡猾,像滑手的泥鳅,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去,耿笛觉得可以一试。

  陆旋还要继续问,耿笛克制不住大哈欠连着小哈欠,眼皮子都快撑不开了,见他还一副精神头很好的模样,干脆起身将他推出去,赶他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第二日一早,耿笛带着那名乡绅前去见巡抚詹景时,其余几位将军都被召来,一同商议战局。

  乡绅在地图上所指出的反军主力分布与粮仓所在方位,虽不详尽,但大有裨益。

  张将军喜形于色:“詹巡抚,末将愿派人前去烧了反军粮仓。没了粮草,谅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焚人马,焚粮草,焚辎重,焚府库,焚营寨,谓之五火,是战时惯常用的计谋。耿笛却在此时出声反对:“巡抚大人,末将以为不可。”

  张将军看向他,瞪着双眼:“耿将军,你若是对我有所不满,也是我们两人私下的事,不必为了反对我,而在公事上胡搅蛮缠!”

  “张将军言重了,耿某从未对张将军有不满,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你我皆是为巡抚出谋划策,却说我是为了反对你,恐怕对我有偏见的,是张将军你吧。”耿笛神色正经,“巡抚大人,若是烧了粮仓,反军只会对平民百姓下狠手,为平乱而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末将以为此为下策。”

  詹景时点点头:“你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们定要将伤亡损失降到最小,都是为了百姓,再想想别的办法。”

  耿笛胸有成竹:“巡抚大人,柬川城内投降的那伙人,白吃白喝,总得做些什么吧?依末将看,此时派他们去招降,正是时候。”

  张将军粗声粗气讥讽:“若是肯降,不早就降了,何必等到现在?”

  耿笛瞟他一眼,道:“就是这时候才更好招降。反军本就不是正规军,大败是迟早的事,现下他们伤亡惨重,头目死得七七八八,能让告密者逃出来,可见内部已有缺口。当日程大全带兵弃城出逃,留下一批反军家眷,都被巡抚大人收容安顿下来,他们阵前一呼,想让反军不降都难。”

  他的提议正中詹景时下怀,反军头目罪大恶极不能放过,但这些农人却无法一杀了之。朝廷历来便是以招抚为先,届时还得将他们遣返回乡,继续耕种。若是能趁此机会招降,不再造成更多伤亡,未尝不是好事。

  詹景时下定决心:“好,就按耿将军说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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