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131节(1 / 2)

  陆旋出言制止:“知州哪里的话。此前我去衙门也未次次先交拜帖,知州从未因此怠慢,对我照顾有加。难得知州来趟军营,怎么也得由我招待一番。传令下去,今日请知州大人在营中吃一顿便饭,让伙头兵拿出他们的看家本事。”

  说罢,他又以外边风大为由,派人带领周衷去营房里饮茶稍待片刻。

  周衷哪里不知道,这是变相扣押,在陆旋满意之前,他别想离开这里。

  明知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自投罗网,陆旋是不敢杀朝廷命官,可想要对付一个人,又岂止打杀这类手段?

  周衷面如土色被带离校场,陆旋望向杜剑风,冲一旁招手:“杜都司,射艺如何,与我一同练练手?”

  杜剑风下意识接过士兵递来的弓,怀着满腹疑惑上了马,跟在那位比自己年轻太多的将军身后,眼中满是探究。

  一个才来本地不久的外派武将,已然将防营掌管在握。周衷何许人也他再清楚不过,方才在陆旋面前难掩忌惮,又被突然拿出的兵部札付震慑,这位年轻将军城府手段可见一斑。

  得把事情问个明白。杜剑风忍不住出声问道:“陆将军,你不过与我才见过一次面,说过几句话,我实在不知,将军为何任命我为都司!”

  陆旋头也不回,自顾自瞄准靶心:“你与我也不过见一次面,说几句话,我请你回防营,你不是也来了。”

  杜剑风凛然道:“为什么不来?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况且,是你们上门请我。”

  陆旋放出一箭,无需确认,定是正中靶心。

  垂下弓示意轮到杜剑风了,陆旋说道:“你我虽只见过一次面,你的乡勇团却并非一日练成,你的乡亲故友与你相识不止三两日,如此便已足够。”

  杜剑风离营多时,久疏弓箭,第一射便偏了靶,第二箭、第三箭才稍稍找回手感。

  手心里冒出些许汗,在陆旋身边不自觉紧张,却不甘失误能力被轻视。在他看来,这是陆旋对他的考察。

  第三箭中了靶,杜剑风暗暗松口气,方能如常与陆旋交谈:“防营和我走时,已大有不同。”

  其实他原本尚有些犹豫,直到今晨来到防营前,自外围见防营哨兵、守卫皆改头换面,不复往昔散漫偷懒的模样,这才真正下定决心走进营中。

  既然已经整顿军纪,陆旋为何还要把他找来?

  陆旋嘴角微翘:“你不是知道,我来此地的目的?办完事我得回京述职,将招抚来的流匪管教成堪用的兵,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杜剑风茫然四顾:“是为这事,那招抚来的人何在?”

  陆旋道:“别着急,就这几日了。墨入小池轻易能使水污浊,从未听闻水能澄清墨汁的。让那些贼匪头子领兵,我可不放心,防营需要有人坐镇。我不指望他们能成为好兵,能被管束在营中便算事成。”

  感情招抚之事八字还没一撇。

  杜剑风疑虑并未消退,但他已打定主意留在营中,也好奇陆旋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完成招抚,那便静观时变。

  两人练了会儿箭,到了用饭的时候才出现在周衷面前。那位知州已然被独处时的胡思乱想吓到噤若寒蝉,对他说什么都只唯唯诺诺称是。

  用饭时营里武官都在场,对席上那位面熟的新任都司投来隐蔽窥探目光,不敢有半点反对之声。坐在陆旋身边的杜剑风安之若素,沾了钦差的光,暗道一声痛快,潇洒饮尽杯中酒。

  桌上都是些时令素菜,不见半点荤腥,士兵吃什么官员们跟着吃什么。

  士兵们埋头吃饭,这厢文武官员们却心思各异。

  那几个被陆旋借来的随员皆低头避开周衷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被带来防营,本该替周衷盯着陆旋给府衙传信,却被陆旋派人看管得严实,根本传不出任何消息。文义友却是与陆旋暗中达成协议,成事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与身边同僚一同龟缩起来。

  周衷心思全然不在席上,也顾不上那几个下属,想也知道,他们亦身不由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机械夹起食物放入口中,脑中思索一会儿该如何退场。

  桌上一片沉寂,陆旋啜了口水酒,忽然说道:“营里素日都是吃这些,不知知州前来,一时寻不到好食材,营里也没多余财力筹备,与知州府上平日吃食没得比,还请知州海涵。”

  周衷骤然回神,低头看着桌上的菜。陆旋言辞间又是一番敲打,句句不离银两。

  他圆滑地端起酒杯:“将军与将士们都是吃这些,我又岂会不满。将士们辛苦,我为本地父母官,敬各位一杯聊表敬意。”

  陆旋盯着他,意味不明笑笑,饮下酒,招呼其他停下动作看向这边的官员吃菜,翻过这一页。

  吃罢饭,周衷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回不再有阻拦。被营兵护送出营,他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防营越来越远。

  耳边只有隆隆的车轱辘声,周衷擦了擦脑门的汗,询问车夫:“后面可有人跟来?”

  得到否定回答,确认无人跟随,他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不断催促车夫加快速度赶紧回府衙。

  回到衙门里,周衷第一时间派人去票号探看事情是否解决。

  他心神不宁地坐下,茶送到嘴边又放下,皱眉询问派去盯着到票号找事的铁羽营官兵的人回来没有。

  下人回话还未回府,周衷气急败坏摔了手里茶杯,回房关上门大发了一通脾气,宣泄在防营遭受的屈辱。门外底下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出声露脸,又怕老爷有吩咐,只得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两刻钟后,派去票号和盯梢的人一同回来,周衷方才开门出来,迫不及待上前:“都打听到什么了,快说!”

  去了票号的先开口:“票号掌柜按老爷那套说辞说了,他们是临时上门,没那么多现银兑给他们,至多给几千两。那几个当兵的不干,说,他们拿的十万银票,偌大个票号却只能兑几千两,要么是掌柜成心欺人,要么是银库空虚,兑不出银子。”

  票号掌柜哪里敢认,前者指摘他欺负到铁羽营头上,几个当兵的混起来当场把票号砸了都无处说理。后者更严重,那可是坏了隆福票号的名声,断了他的生路。

  周衷追问:“然后呢?”

  “掌柜的都跪下求了,领着票号伙计跪了一片。那几个当兵的把他架起来,总算松了口,只兑了五千两作罢。”下人说着,也叹了声,瞧这事办得。

  “不对……”周衷猛然一惊,“不对!他们来了几个人?骑马还是驾车?”

  下人回想,笃定道:“六个,都是骑马来的。”

  “就来了六个人……”周衷一屁股坐下,懊恼地捶了脑袋几下。

  他怎么没想到!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运走需要人力,区区六人,哪里运得走那十万两雪花银?他们分明是虚张声势,故意闹事。

  他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头脑发热跑到防营去,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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