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明熹五年(二)(1 / 2)

  不过,这位长得仿佛一位下凡老神仙的赤脚大夫却很负责,他日日在秋泓床边的地上打坐,不吃不喝,也不念经颂道,仿佛只是在等,等待床上的人能奇迹般地好起来。

  “部堂!”就在正月快要结束的某一天,陆鸣安匆匆奔入营帐,半跪在秋泓的榻边,欣喜道,“部堂,末将手下军士在豚县找到了您府上的一位家仆。”

  秋泓伤在肺腑,时常难以开口出声,但当他听到陆鸣安的话后,竟哑着嗓子问道:“是,是铜钱儿吗?”

  陆鸣安还未来得及作答,一人就低着头钻进了帐子:“老爷。”

  秋泓稍稍转过头,望向了门口的那道影子。

  “老爷,是我,李果儿。”那道影子话还没说完,就先呜咽了起来。

  秋泓一怔,他茫然地抬起手,向那道影子伸去。

  李果儿急忙上前,握住了秋泓那枯瘦如柴的十指:“老爷,都是小的的错,都是小的的错……”

  李果儿老实木讷,时常被铜钱儿讽作“呆瓜”,他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此时却泣不成声:“老爷,都怪我,要不是我,铜钱儿,铜钱儿也不会死……”

  “什么?”秋泓一愣。

  他因呼吸不畅,躺不下来,整日只能斜斜地倚在靠枕上,眼下听到李果儿的话,忽然连斜靠都难以为继,身子软软一歪,就要栽下榻来。

  陆鸣安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铜钱儿……死了?”秋泓喃喃问道。

  李果儿擦去眼泪,小声回答:“跌下悬崖后,我腿上受了伤,走不成路,铜钱儿背着我一路跑到了豚县,却正好撞见在豚县打家劫舍的北牧残兵。其中有个蛮子看到了我身上挂的秋府腰牌,猜到了我们的身份,要把我俩绑去献给布日格。铜钱儿把我打晕了藏入农户的腌缸里,自己拿了腰牌,引走了要屠村的蛮子……”

  秋泓那双空洞失神的眼中光一暗,长睫轻轻垂了下来,他嘴唇嗫动,答道:“铜钱儿,铜钱儿死了……”

  这话没说完,秋泓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服侍在侧的小厮赶忙上前为他抚背,又拿过帕子,去擦呛出口的血块。

  而这时,已经坐在帐中七天不吃不喝不言语的赤脚大夫开口了,他说道:“秋部堂是做大事的人,若因自家死了一个小厮,就肝胆俱裂,未免有些不丈夫了。”

  秋泓坐不住,正压着胸口倚在陆鸣安怀里忍痛,忽地听到帐子里还有人声,不由一惊:“是谁?”

  陆鸣安忙答:“是为部堂治伤的郎中,此人虽古怪,但技法高超,那夜一碗药,就让部堂起死回生。”

  秋泓掩着嘴又咳了几声:“既然是郎中,为何会说出这般没有仁心的话来?”

  那赤脚大夫大笑了几声,摇头晃脑道:“所谓仁心,岂是混迹庙堂之人能有的?我不是郎中,也不会医术,我只是赶来救你一命而已。秋凤岐,你可要对得起因你而死的人啊!”

  说罢,他拄着桃杖站起身,慢悠悠地来到了秋泓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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