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明熹八年(二)221(2 / 2)
秋泓端着杨旺打来的水,拿帕子细细擦了一遍官帽和玉带,又将这些都挂到衣架上,然后才走到沈惇面前,弯下腰,扳过他的下巴,用白药去擦他唇上的伤。
“凤岐,”沈惇拨开了秋泓的手,“你说裴松吟那老贼怎么还不死呢?”
秋泓脸一沉:“沈公慎言,裴相可是我师翁,哪有学生咒老师死的?”
沈惇觑了一眼秋泓的脸色,默默道:“你倒是忠厚,可话说回来,他这些年坑害你的次数还少吗?”
秋泓抬了抬嘴角:“裴相有裴相自己的打算,我过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学生,在他身边待着,也没什么大用,老师自然看不上我。”
“少说这种豁达的话!”沈惇冷哼一声,却不慎牵扯到了嘴上的伤,顿时胡须一颤,缩起了脖子。
秋泓失笑,他故意去看这人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沈公自己小肚鸡肠,还不许别人心胸宽广。别的不说,若今日这事换成我,我可不会跟人家挥拳掳袖,大动干戈。”
沈惇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一拉秋泓的手,把人揽到了自己身边:“我若是把那裴烝今日供出的事讲给你听,你定要恨自己怎么就拜到这么一个老师的门下了。”
“为何?”秋泓一脸迷茫。
沈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着秋泓的手开口了:“凤岐,你可知当年害死你夫人的,到底是谁?”
秋泓一栗,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当年邬家之事,牵扯颇多。从潞州织造贪污案到宣阳书院、涉安学派串谋天崇道一事,再到裴照南下,北廷投降,秋泓重伤后被逼辞官,几番接二连三的打击,叫人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力。
尽管后来此事被言官们压下不提,何皓首的血书以及陪嫁丫鬟刘知月的供词都证明了秋泓的清白,可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人称,邬家之祸,祸起秋泓,邬夫人之死,全赖她夫婿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若不是秋泓自己指使邬茂勤贪污了军饷,他的表兄兼内兄又怎会在秋泓一到洳州后,就立刻在狱中自杀?若不是秋泓逼迫邬家给自己顶罪,邬夫人又怎会自杀明志?
这些车轱辘话已经被人说了太多遍,秋泓这两年在朝中听也听得倦烦了。完全成了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一桩旧事。
而眼下,沈惇忽然又提起,那就是他摆明了要借此机会,捅破那层窗户纸,让秋泓和他的老师撕破脸皮。
“邬家犯案,到底有没有裴烝指使,并无证据。倘若如今他屈打成招,忽然承认了当年的事,传出去,恐怕会被人诟病,说是我与沈公结党营私,冤冤相报。”秋泓不咸不淡道。
“但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凤岐,裴烝现在就在李岫如的手里,他说出什么供词,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沈惇循循善诱道。
秋泓倏地站起身,冷面回答:“沈公这是在明里暗里称,李岫如是我的人了?”
沈惇笑了:“凤岐,李岫如是不是你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用‘功绩簿’把我们这些‘北党’折腾得够呛,却止口不提治罪李执。你说你跟李岫如没关系,谁会相信?”
秋泓把药膏往沈惇怀里一丢,转身就走:“既如此,那沈公便自己来吧,晚辈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