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 2)

  谢漆突然觉得胸腔破开了一个洞,有两世的狂风穿堂而过。

  他明明是因为一个年幼的性命历经摧残死去而感到悲哀,可胸腔里的剧烈撕裂感却在扯着意识,仿佛借着现世躯壳的双眼,在那女孩身上看到了彼岸彼世的另一个自己。

  他仿佛曾在何时,在一面巨大的、雾蒙蒙的菱镜中看到类似的自己,非人、如鬼、如兽。

  可是他忘记了,他想不起来。

  “……他的结局也从影与奴的位置,滑向了更下层的深渊……兽,与物。失去了做一个人的资格。”

  与高骊剖白自诉的对话忽然在脑海中回荡,他感到了一种目眩的困惑——他真的忘记了吗?

  还是……还是他在内心深处舍弃掉了某一段时间的记忆。

  谢漆头痛欲裂,他在平地上往后退,退不出三步便踉跄着往地上摔倒,幸亏被那一直紧随着的士兵搀扶住。

  腥咸的血从喉咙中蔓延出来,谢漆在一阵五脏六腑移位似的绞痛里呕出一口血,听见唐维哑声说:“我们……尽力了。”

  袁鸿没有多说:“走吧,继续赶路。”

  “我再抱着她走一程。”唐维嘶哑道,“待入夜,全军先停下,我们找个位置给她火葬。愿这小女孩来世生在太平盛世,无病无灾。”

  谢漆缓了片刻,明白火葬的意思,便是向每夜过来刺杀的刺客们投降:你们要灭口的证人已经死了,放过剩余的无辜之人。

  谢漆擦过唇边的血,向那士兵又要了一点干粮,和着水细嚼慢咽吃进肚子里去,争取多恢复点力气。

  是夜,夜色苍茫,唐维把怀里的小孩放在人迹罕至的野路,原本想放一把火送小孩上路,但观其地形又怕可能造成野火扑不尽的影响,最终又放弃了,只能就地挖坑,将女孩儿埋在一处树下。

  夜色逐渐加深,北境军中的军民背靠着背想捱过这长夜,有的口中念着往生咒,有的期盼着再过一天便能看见光明。

  谢漆一个人游离在队伍外,静静坐着看唐维埋下那个小孩,耳朵里听着暗处蛰伏的动静。

  他辨着声音起身,慢慢走进山野曲路,等了半个时辰,唐维埋完了小孩,刺客们也即将启程赶回去复命。

  谢漆便抽出了刀。

  八月三十的破晓,谢漆从山野里走出,一身黑衣上尽是干涸粘稠的血迹。他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脸和手,镇定地继续融进北境军的队伍。

  唐维撑了数夜也累瘫了,没有刺客侵袭,他便在袁鸿怀里沉沉地睡着,袁鸿为了不吵醒他不再骑马,背着他走在军队的前方。

  谢漆隐在队伍后方慢吞吞地跟着,昨日背他的士兵发现他,便跑来作伴搭话:“太好了,昨天晚上总算没有刺客来了,谢大人,您昨晚睡得好吗?”

  谢漆战栗的指尖摩挲着玄漆刀的刀柄,点头:“很好。”

  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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