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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舒,美兰,你们的相亲对象定了。”

老北京取灯胡同大杂院西侧屋,妇人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脸上被煤油灯照出了几分温柔来,“过来看看你们相亲对象的照片。”

闻言。

江美舒薄唇紧抿,茫然的打量着四周,这是哪里?

入目所及的地方,只见到逼仄的屋内,昏黄的煤油灯映照着刷着绿油漆墙面,在墙根处靠着一个老式五斗柜,上面的窗户被旧报纸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这一切都带着陌生感。

只是,不等江美舒细看下去,雪白的腕子就被拉着拽过去了,“妹妹,走一起过去看。”

先回答的是江美兰,她生得端庄,银盘脸,浓眉大眼,脸颊边带着一抹红,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放在胸前,是时下长辈们很喜欢的长相。

江美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静观其变,她暗暗地观察着对面的人。

问她喊妹妹。

应该是她姐姐了?

还不待江美舒细想,对方又再次说话了。

“这个是我的相亲对象?”江美兰捡起了照片。

江美舒也顺势看了过去。

只见到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清隽,鼻挺口直,肤色白皙,宛若上好的搪瓷。因为皮肤过于白,以至于照片都遮不住清润儒雅的气质,和俊美英朗的皮囊。

他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衣,寸头短发,肩宽脖直,眼神淡漠。

明明是十分儒雅清润的一个人,但是眼神微微眯着,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锐利,仔细瞧着有几分淡淡的疏离,不是很好接近。

面对大闺女的询问。

母亲王腊梅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尊敬。

“他是我们肉联厂新调任的厂长,叫梁秋润,早些年当兵后来退伍回到首都,家里住在东城四合院。据说房子都有八百平,就是年纪大点今年三十三岁,有一个继子很是叛逆,当然若不是因为这个,和他相亲也轮不到咱家了。”

她看向大女儿江美兰,“你姑姑为了能让你和梁厂长相亲,也是非了很大的功夫。”

大杂院和四合院这是天堑。

肉联厂的普通工人和厂长家,也是天堑。

这是出生没有的东西,将来也不会有。

当然,除非嫁人。

或者是逆天改命。

只是,这两者都不容易。

介绍完了。

江美兰嗯了一声,“条件比我们家好多了。”

“不过他是二婚吗?”

“过去就要给人当后娘。”

王腊梅,“不是二婚,孩子据说是战友的,他收养的。”

怕大闺女不想当后娘,也怕她嫌弃对方年纪大。

“除了有个孩子,他是真照不出来缺点。”王腊梅朝着大闺女递过去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位梁厂长,十分年轻,按照他这个年纪说一句前途无量不为过。”

江美兰听到对方的条件,还有几分欢喜的,便接过一张黑白色一寸照片就看了起来,“梁秋润。”

当这三个字一出的时候,江美兰的胸口顿时阵痛起来,脑子里面跟黑白电影一样。

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席卷了过来。

她叫江美兰,因为知青下乡的缘故,家里人着急安排着她相亲嫁人,她因为贤惠的名声在外,所以被介绍给四合院出生,还在当厂长的梁秋润。

当然,按照她们家的情况,肯定是够不着梁秋润的,但是架不住梁秋润有个极为大的短板。

年纪三十三,还带着一个在读初中的儿子,对方叛逆又桀骜。

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和梁秋润相亲的人,基本上都被他那个桀骜叛逆的儿子,给捣乱了。

不知道捣乱了多少次,最后才落到了她头上。

一是因为她有一个在工会当主任的姑姑。

可是,光姑姑是工会主任也没用,更重要的是她在肉联厂的名声特好,贤惠顾家脾气好。

可这也是她的祸端起源。

她相亲之后,便嫁给了梁秋润,这人是个工作狂从来不回家,更别提夫妻生活。

在加上还有一个叛逆桀骜的继子,严厉古板的婆婆。

她嫁给梁秋润的二十年,兢兢业业照顾家庭,伺候继子,可是丈夫不回家。

结婚整整二十年,她都未尝过做人妻子的滋味。

她的婚姻,生来就是守活寡的。

从年轻时娇嫩的小寡妇。

到年迈的老寡妇。

寡淡无味,平淡如水。

临到死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回女人,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连这么微末的小要求,梁秋润都从未满足过她。

她恨他,是个无情又绝决的男人。

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从未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她的婚姻失败平淡又遗憾。

可是,和她同一天相亲的妹妹却不一样。

她相亲嫁给了梁秋润。

妹妹江美舒相亲嫁给,隔壁大杂院在肉联厂当临时工的沈战烈。

本该是贫苦的日子,但是妹妹嫁过去后却好了起来。

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沈战烈辞职下海经商,短短十年的功夫,便做到了首富的位置。

若是仅仅如此,她还不一定羡慕对方。

因为,梁家的条件本来就不错。

在物质上,她倒是不至于多羡慕,最重要的是是妹妹江美舒嫁给了沈战烈后,生了八个孩子!

对于一生未孕的活寡妇江美兰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吸引。

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有自己的血脉。

而妹妹却儿女双全,多子多福,连带着丈夫也是百般呵护,事业有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上辈子那个妹夫,在床上的功夫了得。

那方面厉害的紧。

怕不是一般的男人!

堪比嫪毐的存在。

想到这里。

江美兰徒然惊醒了过来,她惊魂未定的抬头看向妹妹——江美舒。

被她这么一刺目的目光盯着,就算是浑噩茫然的江美舒,也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她还未接收完原身的记忆。

只是,根据原身下意识地反应喊了一声,“姐姐?”

声音俏灵灵的,很是悦耳。

江美兰盯着她看,她们是双胞胎,明明都是一个长相,但是气质却不一样。

她性格要强,贤惠,行事沉稳,注重名声,所以一看就是姐姐。

她妹妹江美舒因为出生的时候,在娘胎里面晚了几分钟,缺氧导致打小身子骨差。

所以,不止是她,连带着家里人对江美舒,也是格外的关照。

而她也自觉承担起来了长姐的责任,平日里面妹妹的所有的活,都是她做的。

所以妹妹江美舒,养出了一身白皮子,纤细柔弱,是我见犹怜的那种。

偏偏,又因为性格迟钝,清澈中透着淡淡的茫然,越发让人容易生起保护欲。

江美舒还没摸清楚地方,她用力地捏了捏细白的指尖,“姐姐,我脸上有灰吗?”

这般盯着她?

这是怎么了?

江美舒其实还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江美兰摇头,安静的收回目光,她们姐妹二十一年,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妹妹居多。

也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如今老天爷既给了她提示,却也给了她一个难题。

让她在相亲之前,接收到这么一段记忆。

江美兰压住纷杂的情绪,她问道,“妈,我的相亲对象是梁秋润?”

江美兰问向王丽梅,又确认了一遍。

提起大女儿的相亲对象。

王丽梅脸上带着几分喜意,“是啊,你在肉联厂贤惠的名声传了出去,你姑姑一早就想让你高嫁,所以才会把你介绍给梁厂长相亲。”

“美兰,咱们这种人家你也知道,吃饱饭都艰难,嫁给梁厂长,你的好日子算是来了。”

全家也能沾点光。

只是,王丽梅的话还未落。

江美兰就反抗道,“我不要!”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不要,我不要和梁秋润相亲!”

上一辈的日子太惨了。

她不要嫁给梁秋润过守活寡的日子。

那比把她凌迟了还难过。

这是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那么大的屋子,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她做了一桌子饭菜,永远都是没人动的。

她收拾干净的屋子,永远没人看。

丈夫忽视的目光。

继子敌意的态度。

婆婆嫌弃的样子。

周遭指指点点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要!

她这辈子不要和梁秋润相亲。

更不要嫁给梁秋润!

江美兰这话一落。

王丽梅顿时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女儿,要知道大女儿的性格,一直都是贤惠的,温和的。

这般尖锐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王丽梅一拍桌子,照片都跟着飞溅了起来,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在发什么疯?”

“梁厂长那么好的条件,你不愿意相,你想和谁相?”

和谁相?

当然是上辈子的妹夫——沈战烈。

只是,这话现在不能说。

也不敢说。 太过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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