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门罗篇27(2 / 2)

天诺咽了咽嘴里的吃食,回我:“每天在这深山老林里,偶尔见你这个山外人,觉得新奇。”

我喜欢天诺,他很有趣,会带我爬树,带我去踩山间溪水,会抓蓝蜻蜓给我看,莫白被大祭司管的紧,偶尔我来时,见不到她,便只得和天诺玩一玩。

宫人们送给莫白的东西愈发精简,我恼羞成怒,想要去父王那里告状,莫白拉住了我,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新送来的日用品,郑重其事地说:“阿姐,万万不可,要是父王知道来看我,以后你就来不了了。”

那是第一次,我觉得她长大了,明明是个小不点,却比谁想得都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莫白长得越来越像闽夫人,甚至比闽夫人出落得更加美丽,有时我看着她,都觉得她不像人间的女子,更像天上来的仙子。

而天诺与我也早就互表心意,他腰间挂着我亲手绣的香囊。

出云来攻打水真时,两边都没能讨得好处。战场上血流成河,我站在宫里,向外望去,只见铁青的铠甲遍地都是,映衬着天边烧红的云朵,明亮通透。

大祭司带着弟子们去了战场,搜寻着还能救治的伤员,莫白和天诺也去了,我也想,却只能隔着高墙远远地望着。

战事以和亲为由结束了,三年后将我嫁去出云,我没有哭闹,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也是这个时候,父王第一次见到了莫白,十二岁的她,满脸稚气。

大殿内,父王的声音还是如此冰冷,我正想再多说些什么,好挽救莫白的性命,她却先开了口。

莫白看着父王,眼里没有一丝光亮,绝望笼罩着她,“阿姐,不要说了。”她将我扶起来,“既然父王让我去,我就去。”

我最亲爱的妹妹,要替我先嫁过去,把一切危险解除,再接我过去,我怎么忍心,蝶蛊虽然厉害,却伤人性命。

整个计划里,还有一个人得先去出云立下脚跟,联络在出云的人,天诺自告奋勇地要去,送行的那日,我问他:“你怎么那么傻,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偏偏想要望危险里钻。”

他摸了摸我做给他的香囊,看着远处跟我说:“我此生不能娶你了,但如果我先过去,就能这辈子都看着你。”

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我颤抖着问他:“后悔认识我吗?”

天诺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说了声“保重”,便坐着马车走了。

五年后,莫白告诉我,他临死前说,“我不悔。”

我在宫里收到天诺离世的消息时,犹如五雷轰顶,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我蜷缩在地上,心脏抽着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我像一只困兽,小声地呜咽着,嘶吼着,绝望像一柄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我的胸膛。

闽夫人离世时,我以为我能习惯离别,可当天诺永远地走了,我才意识到,生离死别是永远无法习惯的,死了的人永远比活着的让人难以忘怀,毕竟死去的在活人心里只有好的事情,那些不好的通通都忘了。

行动成功,父王将我送到出云,那时的莫白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被蝶蛊伤得不成样子了,可她依旧没忘记冲着我笑,按照计划,她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

我看着阿元带着她,离开皇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第二日却收到她离世的消息。

可我没想到,最悲痛的人,竟然是段楚逸。

莫白最想让段楚逸忘了她,可偏偏只有段楚逸还记得她,那杯茶,他故意没有碰。

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跑到曾经的羽王府,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我问过他几次,他不肯说,后来也就作罢。

若论错失所爱,我和段楚逸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命运对他更残忍些,拥有之后又剥夺。

我和他成婚近三十年,后宫中仅有我一位皇后,再无别人,举国上下都以为是我们感情深厚,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他看我的时候从来都是看着另一个人,亦如我眼里的他总是天诺。

一次醉酒,段楚逸醉眼惺忪,见我走过去,忽然瞪大了眼睛,十分惊喜,他慌忙地一把抱住我,说话的语调像极了拿到奖赏的孩童,“莫白,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我试图挣脱他,奈何他抱得紧,就像抱着失落的宝藏,舍不得放开,我只好也回抱回去,将他哄着睡下。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那天晚上外,段楚逸后面的人生里,是从来不笑的。好几次皇儿问我,“父王是不是不会笑,怎么整天板着个脸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莫白死的时候,段楚逸的快乐也随她而去了。

段楚逸在临走前,特意嘱咐我,等他死后,随葬品除了羽王府暗道里的那幅画,其他什么都不要。

他走时嘴上挂着笑,他解脱了,也可以早点去见莫白。

我按照他的吩咐,去了密道,那画上分明是十六岁的莫白。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