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哨人围60(2 / 2)

眼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旁的王御医忧心忡忡道:“二位英雄,在下多言一句”。

李季和宋仁远这才定定的看着王御医:“三位的伤势都很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一天都不能少的,不为自己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之重任,还望三位一定好好修养啊!”

李季和宋仁远这才相视一笑,纷纷拱手道谢:“多谢王御医辛劳,我等定好好修养”,王御医一听欣慰的捋捋胡须,又轻轻帮李季拔了银针,才走了。

“来我背你!”宋仁远扶着李季站起来。

李季笑着摆摆手:“不用,那胡贼小儿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多了一人绊着才慢了些,不如你背着他?”

顺着李季的目光,宋仁远这才仔细看了看到地上昏迷的那人,有些好奇道:“他是谁?”

“他叫曹东,说是北街的人,我见他掉进胡人挖的陷阱里,便救了他......”

李季说的云淡风轻,可宋仁远知道,这绝非易事,于是也不多说,刚要抬起曹东背着,却被一旁的陈平抢先一步:“统领,我来吧!”

宋仁远点点头,还不忘嘱咐身后几个侍卫:“贺六、张顺,你们带人守好哨人围的出口,如果还有人出来,一定及时医治及时通报!”

“是!”侍卫们齐齐应了,又牵来大马,三人翻身上去,急急的回了兴都城,一路飞驰到北街,只有一处小屋还亮着灯,三人对视一眼,翻身下马敲响了门。

李季只敲了一下,门便开来,想来是有人一直守在门边。

开门的是个村姑和一个老翁,两人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英气男人,那村姑吓得往后一躲,那老翁也怔怔的看着他们。

“别怕!我们是送曹东回来......”,李季忙跟老翁解释着。

闻言,那姑娘捂着脸哭起来:“我真不该让东儿去......”,李季忙解释道:“他还活着,还活着!”

陈平背着曹东到了门口,那村姑忙止住哭,那老翁又将门推的更开些,引着众人往屋里走。

不大的小屋里,却处处收拾的整洁温馨。

陈平把曹东放在床上,宋仁远将王御医写的方子放在桌上,轻声道:“明日可以按着药方去抓药......”

那老翁忙谢了接过去,眯着眼睛对着蜡烛,细看起来。

李季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绣着荷花的那面,贴着他的胸膛,洇开一小片汗渍。

李季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擦了擦,才放在桌上:“他说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

那村姑给曹东掩好被子,看着桌上的香囊,忍不住哭着跪在地上道谢:“多谢几位英雄舍命相救,你们的恩情,芝娘和东儿没齿难忘......”

说着,她就磕起头来,李季和宋仁远忙将她拉起来:“不必客气,人已送到,我们先行告辞了......”

说完,几人也不顾芝娘的挽留,便匆匆骑马离去了。

走到转角,宋仁远知道陈平家到了,勒停马道:“陈平早些歇着吧”,陈平还想再送,李季也劝:“有我呢,你放心歇着”,闻言,陈平一拱手策马走了。

又骑了一会,远远便看见宋府灯火通明,门前立着一排人,左顾右盼的等着,李季勒停了马:“前面就是宋府了,我就不送你了!”

已经跑出去几步远的宋仁远又策马回来,他低着头沉思起来,李季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季,我们是兄弟吗?”宋仁远还是低着头,不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疑。

“那当然!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了吗?”李季笑起来。

宋仁远忽的抬起头,眼里却闪着一汪清亮,李季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宋仁远会这样,刚才见他拿着御赐宝剑,也是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不知现在是怎么了......

李季忙策马到宋仁远身边:“这...我说错了呀?你别哭呀......”

“今天我们能从哨人围里,活着出来了,实属难得,去我家喝酒庆祝一下吧!”,宋仁远继续道。

“可...你不是从不......”,李季的话还没说完,宋仁远就拍了一下李季身下的坐骑,那马跑起来,直奔前面的光亮之处。

眼见有马奔来,宋府门口守护的人都激动起来,纷纷跪在地上恭迎。

宋仁远翻身下来,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仆人,李季还有些犹豫,宋仁远已伸手来拉他,李季只好跳下马跟着进去。

绕过影壁,宋仁远并不直入厅堂,而穿过几个庭廊,朝着一个亮着烛光的小屋跑去。

远远就听到一阵木鱼的梵音,走的近了,便更清晰的听到有人正在念念有词的祈祷着什么......

宋仁远轻轻敲敲房门,又沉沉唤了一声:“娘”,闻言,那窗户上映照着的笔直身体,竟软塌塌的倒下去。

宋仁远一把推开门,冲进去扶住那人,李季也手疾眼快的搬来一把太师椅。

倚在太师椅上的宋老夫人,慈霭的摸摸宋仁远的脸,可看着他肩膀上渗血的绷带,又垂下泪来:“我儿没有给宋家丢脸......”

宋仁远只笑着,却什么也没说,李季高兴道:“夫人,仁远兄,不仅没有丢脸还获得了御赐宝剑,自今日起,他便是羽兵营的统领了”。

那妇人缓缓回过头,看着李季也笑起来:“你就是李季?常听我儿说起营里有个厉害的小生......”

李季一愣,忙一拱手:“夫人过奖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给你们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都快凉了,走吧,吾儿,快去尝尝”,宋老夫人想起什么,忙催促着。

宋仁远和李季一边一个,小心翼翼的扶着宋老夫人朝厅堂走去。

众人一踏进去便浑身清凉起来,宽敞明亮的屋子中央,一张圆桌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式佳肴。

两人又累又饿了一天,坐下也不客气,各个吃的香甜。

宋老夫人先给宋仁远夹了一片青菜,又是给李季夹了几块牛肉,温言道:“仁远这孩子性子向来内敛,说来,你还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宋仁远不说话只默默吃菜,李季笑着夸他:“夫人,您是不知道,仁远兄不仅功夫好修养也好,营里有许多人想和他交朋友呢!”

闻言,宋那老夫人笑了一笑却不回答,筷子虽又给李季夹了些肉,眼睛却是盯着儿子的,她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

宋老夫人自幼便身子不好,嫁与将军后也是常年温着药,将军又常年在外,故多年没有子嗣。

宋老夫人心里着急,日日抄经念佛祈求着,竟终于在老年之际怀上了宋仁远,自宋仁远出生后,宋老夫人是千般疼爱万般怜惜,可将军却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

自宋仁远三岁起,每日卯时,宋将军便会雷打不动的喊他起床晨训。

小小的孩子正睡得香甜,哪里肯乖乖起床,闭着眼睛哭闹起来:“不要!不要!”可更多的拒绝还没有说出口,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宋仁远看着父亲,小脸带泪的撒起娇来:“父亲,我再睡一会,一会就去训练......”

说着,宋仁远就偷偷扯过被子,可这次父亲竟挥着鞭子砸下来,只一鞭子,宋仁远娇嫩的胳膊上,立时起了一道极长的血痕,钻心的疼痛让他痛哭起来。

老夫人看的心疼,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护住儿子:“将军,仁远还太小,还不懂事呢!再等等吧,等大些了就好了!”

“等?胡人乱贼等不等他?今日不流血,明日就要在战场上流血!”将军的话生硬的没有一丝温度。

宋老夫人愣住了,她转身帮宋仁远擦干眼泪:“儿啊!你起来,娘陪你一起练,练的多了,将来你才能多陪陪娘啊!”

宋仁远一点也听不懂娘亲的话,只是看着父亲有些冰冷的眼神,哆哆嗦嗦的穿着衣服。

宋老夫人陪着宋仁远在院里扎马步,只要宋仁远的动作有一点不标准,将军的鞭子便毫不留情的抽过来,慢慢的宋老夫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宋仁远忙跑过去抱住娘亲......

自那以后,不论严冬还是酷暑,宋仁远都不曾停过晨训晚跑,摔摔打打间,身上的淤青红肿也没断过,最严重的一次,胳膊断了,吊着绳子还要扎马步!

再后来宋将军长眠边陲,宋老夫人一病不起了许多年。

虽躺在床上,宋老夫人却总能听到宋仁远练功的口号声,也在一早一晚的拜见中,看着他一点点强壮起来。

进羽兵营的那天,宋老夫人罕见的身子爽利了些,于是欢欢喜喜给宋仁远换了,自己亲手缝制的千层底软鞋,又亲自送到营门口嘱咐着:“练功时小心些,别伤了!”

就这样担心了一天,等宋仁远晚上回家时,原本等在门边满脸带笑的老夫人,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宋仁远脚上的新鞋掉了一只,脸上似乎也多了几道伤痕,虽然平日里他也总是把自己弄伤,可这伤似乎不同寻常!

宋老夫人知道儿子的性格向来报喜不报忧,于是一言不发的陪儿子吃饭练功,直到他睡了,才悄悄找了贴身的嬷嬷。

“你上次不是说乡下有个亲戚,想来兴都城?明日你找他来,我给他在羽兵营里谋个差事,千万不要提宋家,只提醒他在营里谋事的时候,多看看营里孩子们怎么相处的.......”

几日后,宋老夫人便弄清楚了。

那营里的孩子年纪不大,却被各家府门宗族熏陶的自成几派,虽都争着和宋仁远做朋友,可却看不惯他样样比赛都得第一,于是明里暗里的使坏......

宋老夫人心疼儿子,却也知道即便自己劝了,儿子也不会委曲求全,于是她私底下跟各家各户的走动便更加频繁了......

随着年纪渐长,宋仁远的武功也越来越好,给他使绊子的人总也占不到便宜,又被家里祖母告诫不要招惹宋仁远,于是才对他敬而远之了,到后来更是形成众人齐乐,唯他一人独来独往的场面......

直到后来有个叫李季的小生入了营,宋仁远才不只是独来独往了,连带着脸上渐渐有了笑......

想到这,老夫人又回过神来,旁敲侧击着:“令尊近来可好?”宋仁远一愣,忙向那老夫人暗暗摇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闻言,李季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回夫人,家父家母在我小时候便离世了......”

那老夫人先是一愣,又给李季夹了一个肉丸:“孩子,你和仁远是兄弟,那以后宋府就是你的家,你常回来看看......”

李季夹起肉丸填入嘴里,只含糊不清的应着:“好!好......”

老夫人忙着夹菜,自己几乎没吃几口,可她脸上的笑却没停过,见两个孩子吃饱了,便嘱咐起来:“早些歇息,好好养伤”。

李季忙起身拜了老夫人,又被仆人引去客房休息。

直到陪着老夫人歇了,宋仁远才拎着酒壶来到李季的房间,明见屋里还亮着灯,他还是轻轻敲了两下:“睡了吗?”

“没呢!仁远兄快进来吧!”李季正坐在桌旁缠紧伤口的绷带。

“还疼吗?”宋仁远问着,又将酒杯倒满酒。

李季拿起一杯,朝着宋仁远一拜:“疼是疼的,不过一醉解千愁嘛......”

宋仁远也拿起一杯一饮而尽,他看着门外的月亮,忍不住念了一句:“不知父亲在敦煌看到的月亮,是不是也是这样圆的......”

李季知道宋仁远是想念长眠于边疆的老将军了,于是端起酒壶给他斟满了酒,轻声道:“仁远兄,你放心,将来我去了边疆,一定会替你为老将军多添几坯土的!”

闻言,宋仁远的眸子亮起来,他拿着酒杯和李季的酒杯一碰:“李季,我们结拜成兄弟吧!”李季愣了一下,旋即也笑起来:“好!”

两人说着,就对着那月亮郑重的拜起来:“黄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宋仁远在此立誓!愿与李季结下深厚情谊,成为异姓兄弟!”宋仁远面色庄重,目光坚定地望着天空。

“我李季亦是如此!愿与宋兄义结金兰,从此祸福相依,不离不弃!”李季紧紧握着宋仁远的手,语气同样坚决而诚恳。

两人对视一眼,喝下杯中的酒水。

“从今日起,我们虽无血缘之亲,却胜似亲生手足,日后你有什么事可要常和我说,不要整天里一个人闷着了......”,李季擦擦嘴角的水酒嘱咐起来。

宋仁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可还是一言不发闷着喝酒,李季也陪他喝着,又忍不住劝道。

“哎!我知道你心里不爽快,你自幼修习武术,功力了得,放眼整个羽兵营,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他们打不过你,总要在背地里说些风言风语以此找回些自信,你不要理会他们便是了......”

宋仁远良久的沉默着,直到酒壶里再也到不出一滴酒,才紧紧捏着那酒杯,苦笑起来:“李季,你说,如果我不是将军的儿子,会不会好一些?”

“哎!可不要说这样让老夫人伤心的话,宋将军赤胆忠心护国爱民,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到将军,不要听信他们说什么是尊敬老将军才对你手下留情,明明就是打不过你,随便找了个借口!”

“日后我陪着你练,谁要是在嚼舌根子,我一定撕烂他的嘴!”李季豪气的拦住了宋仁远的肩膀。

宋仁远被碰到伤口,微一皱眉,还是被李季温热的胸膛暖的笑起来:“你就不怕他们骂你是狗腿子?”

李季见宋仁远笑了,也跟着笑起来:“由他们说就是了,我们只需要练好功,保好家卫好国就是了!”

宋仁远转头看看李季,他纯澈的眸子里倒影着皎洁月色,有种说不出的天真美好,能和李季做兄弟,这让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的宋仁远由衷感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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