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二桃杀三士83(2 / 2)

第二天,晏婴、穰苴一同入朝谢罪,并且劝谏景公不应当夜晚到臣子家中饮酒,景公说:“寡人没有你们二位卿家,靠什么治理我的国家;没有梁邱据,靠什么使我身心愉悦,寡人不敢妨碍二位卿家的职责,二位卿家也不要干涉寡人的事情。” 史臣有诗说:

双柱擎天将相功。小臣便辟岂相同?

景公得士能专任。嬴得芳名播海东!

这时中原多有变故,晋国不能谋划。晋昭公在位六年去世,世子去疾即位,这就是晋顷公。

晋顷公初年,韩起、羊舌肹都去世了,魏舒执政,荀跞、范鞅当权,以贪婪闻名。

祁氏家臣祁胜,与邬臧的妻子私通,祁盈捉拿了祁胜,祁胜向荀跞行贿,荀跞向顷公进谗言,反而捉拿了祁盈;羊舌食我与祁氏结党,为他杀了祁胜。顷公发怒,杀了祁盈、食我,将祁、羊舌二氏家族全部灭掉。国人都为他们感到冤屈。后来鲁昭公被强臣季孙意如驱逐,荀跞又从意如那里收取财物,不接纳昭公。于是齐景公在鄢陵会合诸侯,以谋划解救鲁国的危难,天下人都赞赏他的义举,齐景公的名声,在诸侯中传扬开来,这是后话。

却说周景王十九年,吴王夷昧在位四年,病重,重申父兄的遗命,想要传位给季札。季札推辞说:“我不接受君位是很明确的。昔日先君有这样的命令,我不敢遵从,富贵对我来说就像秋风过耳,我有什么可贪恋的呢?” 于是逃归延陵。

群臣拥戴夷昧之子州于为王,改名为僚,这就是王僚。

诸樊之子名光,善于用兵,王僚任用他为将领,与楚国在长岸交战,杀了楚国司马公子鲂,楚人畏惧,在州来修筑城池,以抵御吴国。当时费无极因谗言谄媚而得宠,蔡平公庐已立嫡子朱为世子,其庶子名东国,想要谋取嫡位,向无极行贿,无极先诬陷朝吴,将他驱逐到郑国,等到蔡平公去世,世子朱即位,无极诈传楚王的命令,让蔡国人驱逐朱,立东国为君。平王问:“蔡国人为何驱逐朱?” 无极回答说:“朱将要背叛楚国,蔡国人不愿意,所以驱逐他。” 平王于是不再过问。

无极又心中忌恨太子建,想要离间他们父子,但没有计谋。一天,上奏平王说:“太子已经年长,为何不为他成婚?若要求婚,没有比秦国更好的了。秦国是强国,又与楚国和睦,两国结为婚姻,楚国的势力就会更加强大了。” 平王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派遣费无极前往秦国聘娶,为世子求婚。

秦哀公召集群臣商议此事是否可行,群臣都说:“昔日秦、晋世代联姻,如今晋国很久没有联姻了,楚国势力正盛,不可不答应。” 秦哀公于是派遣大夫回访,将长妹孟嬴许婚,就是如今俗家小说中称为无祥公主的。公主的称号,自汉代才开始有,春秋时期哪有这个称号呢?平王又命令无极带着金珠彩币,前往秦国迎娶,无极随使者进入秦国,呈上聘礼;哀公非常高兴,立即下诏让公子蒲送孟嬴到楚国,嫁妆有百辆马车,陪嫁的妾有数十人。孟嬴拜别兄长秦伯出发,无极在途中,察觉孟嬴有绝世美貌,又看到陪嫁的女子中有一人,容貌颇为端庄,私下打听她的来历,原来是齐女,自幼随父亲在秦国为官,于是进入宫中,成为孟嬴的侍妾。

无极探听得详细情况后,因在馆驿住宿,秘密召见齐女说:“我看你有贵人之貌,有心要抬举你,让你做太子的正妃,你若能隐瞒我的计谋,保证你将来富贵不尽。” 齐女低头不语。

无极提前一天出发,赶回宫中,回奏平王说:“秦女已经到了,大约还有三舍远。” 平王问:“你见过了吗?她的容貌如何?” 无极知道平王是个酒色之徒,正要夸张秦女的美貌,以打动他的邪心,恰好平王有此一问,正中他的计谋,于是奏道:“臣见过的女子很多,从未见过像孟嬴这样美的。不但楚国后宫无人能比,就是相传自古以来的绝色美女,如妲己、骊姬也只是徒有虚名,恐怕也比不上孟嬴的万分之一。” 平王听说秦女美貌,面皮通红,半晌不语,慢慢叹道:“寡人枉自称王,没有遇到这样的绝色美女,真是所谓虚度一生了。”

无极请求屏退左右,于是秘密奏道:“大王爱慕秦女的美貌,为何不自己娶了她呢?” 平王说:“已经聘为儿媳,恐怕有碍于人伦。” 无极奏道:“没有妨害。此女虽然聘给太子,但还未进入东宫,大王把她迎入宫中,谁敢有异议?” 平王说:“群臣的嘴可以堵住,怎么能堵住太子的嘴呢?” 无极奏道:“臣看陪嫁女子中,有个齐女才貌不凡,可以充当秦女。臣请先把秦女送进王宫,再把齐女送进东宫,嘱咐她们不要泄露机关,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平王大喜,嘱咐无极机密行事。

无极对公子蒲说:“楚国的婚礼,与他国不同,要先入宫拜见公婆,然后成婚。” 公子蒲说:“遵命。” 无极于是命令车辆并行,将孟嬴及陪嫁女子都送进王宫,留下孟嬴而遣送齐女。让宫中侍妾扮作秦国陪嫁女子,齐女假扮成孟嬴,让太子建迎回东宫成亲。

满朝文武及太子,都不知道无极的欺诈。孟嬴问:“齐女在哪里?” 就回答说:“已经赐给太子了。” 潜渊咏史诗云:

卫宣作俑是新台,蔡国奸淫长逆胎。

堪恨楚平伦理尽,又招秦女入宫来!

平王担心太子知道秦女的事情,禁止太子入宫,不许他们母子相见,朝夕与秦女在后宫宴乐,不理国政。外边议论纷纷,很多人怀疑秦女的事情。无极担心太子察觉,或许会发生祸变,于是告诉平王说:“晋国之所以能长久称霸天下,是因为地近中原的缘故。昔日灵王大规模修筑陈、蔡的城墙,以镇抚中原,正是争霸的基础。如今二国重新受封,楚国仍退守南方,怎能昌盛大业?何不令太子出镇城父,以与北方交通,大王专门经营南方,天下就可坐而谋划了。” 平王犹豫不决,没有回答,无极又附耳密语说:“与秦国的婚姻之事,时间长了就会泄露,如果把太子远远地打发走,岂不是两全其美?” 平王恍然大悟,于是命令太子建出镇城父,任命奋扬为城父司马,告诫他说:“侍奉太子要如同侍奉寡人一样。”

伍奢知道无极的谗言,想要进谏。无极知道后,又对平王说,让伍奢前往城父辅助太子。太子走后,平王于是立秦女孟嬴为夫人,把蔡姬送回郧地。太子到这时,才知道秦女被父亲调换了,然而无可奈何。孟嬴虽然受到平王宠爱,但看到平王年老,心中很不高兴。平王自知与她不相配,不敢过问。

过了一年,孟嬴生了一个儿子,平王爱如珍宝,于是取名叫珍。珍满周岁之后,平王才问孟嬴说:“你自入宫以来,常常忧愁叹息,很少欢笑,为什么呢?” 孟嬴说:“妾接受兄长之命,嫁给君王,原以为秦、楚相当,青春匹配,等到进入宫廷,看到大王已年老,妾不敢怨恨大王,只是自叹生不逢时罢了。”

平王笑着说:“这不是今生的事情,而是前世的姻缘,你嫁给寡人虽然晚了些,但成为王后却不知早了几年。” 孟嬴心中对他的话疑惑,细细盘问宫人,宫人无法隐瞒,于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孟嬴凄然垂泪,平王察觉她的心意,千方百计讨好她,许诺立珍为世子,孟嬴的心情才稍微安定。

费无极始终把太子建当作心腹大患,担心日后他继承王位,灾祸必定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又趁机向平王进谗言说:“听说世子与伍奢有谋反之心,暗中派人与齐、晋两国勾结,答应为他们助力,大王不可不防备。” 平王说:“我的儿子一向柔顺,怎么会有这种事?” 无极说:“他因为秦女的缘故,长久以来心怀怨恨,如今在城父整治军备已经有些时日了,常常说穆王成就大事,他的后代安享楚国,子孙繁盛,想要效仿他,大王如果不采取行动,臣请求先辞官,逃到其他国家,以免遭受杀戮。” 平王本想废掉太子建而立小儿子珍,又被无极说得心动,便不信也信了,立即想要传令废掉太子建。无极奏道:“世子手握兵权在外,如果传令废掉他,会激起他反叛,太师伍奢是他的主谋,大王不如先召伍奢前来,然后派兵袭击捉拿世子,这样大王的祸患就可以消除了。”

平王采纳了他的计谋,立即派人召伍奢,伍奢到来,平王问:“太子建有反叛之心,你知道吗?” 伍奢一向刚正耿直,于是回答说:“大王娶儿媳已经错了,又听信小人的谗言,而怀疑亲生骨肉,于心何忍?” 平王对他的话感到惭愧,喝令左右捉拿伍奢并囚禁起来。

无极奏道:“伍奢斥责大王娶儿媳之事,怨恨之心很明显了,太子知道伍奢被囚禁,能不有所行动吗?齐、晋两国的军队,不可抵挡。” 平王说:“我想派人去杀世子,派谁去合适呢?” 无极回答说:“别人去,太子必定会抵抗,不如秘密命令司马奋扬去袭击杀掉他。” 平王于是派人秘密命令奋扬,说:“杀了太子,受重赏;放走太子,当处死。”

奋扬接到命令,立即派心腹暗中报告太子,叫他 “赶快逃命,片刻不要停留。” 太子建大惊,当时齐女已生儿子名胜,建于是与妻子连夜出逃到宋国。奋扬知道世子已经逃走,让城父人把自己捆绑起来,押解到郢都,来见平王,说:“世子逃走了。” 平王大怒说:“话出自我口,传入你耳,是谁告诉太子的?” 奋扬说:“臣确实告诉了他,君王命令臣说:‘侍奉太子要如同侍奉寡人’,臣谨遵此命,不敢有二心,所以告诉了他;后来想到罪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平王说:“你既私自放走太子,又敢来见寡人,不怕死吗?” 奋扬回答说:“既不能遵奉大王后来的命令,又怕死而不来,这是双重罪过。况且世子并没有反叛的迹象,杀他没有理由,只要君王的儿子能够活命,臣死也值得了。” 平王心中恻然,似乎有惭愧之色,过了很久说:“奋扬虽然违抗命令,但忠诚正直值得嘉奖。” 于是赦免了他的罪过,仍让他担任城父司马。史臣有诗说:

无辜世子已偷生,不敢逃刑就鼎烹。

谗佞纷纷终受戮,千秋留得奋扬名!

平王于是立秦女所生之子珍为太子,改任费无极为太师。

无极又奏道:“伍奢有两个儿子,叫伍尚、伍员,都是杰出的人才,如果让他们逃奔吴国,必定会成为楚国的祸患,何不利用他们的父亲以免罪为借口召他们回来。他们敬爱自己的父亲,必定会应召而来,来了就把他们全部杀掉,可免除后患。” 平王大喜,从狱中提出伍奢,命左右给他纸笔,对他说:“你教唆太子谋反,本当斩首示众,念你祖父在先朝有功,不忍心加罪于你。你可写信,召两个儿子回朝,改封官职,赦免你归田养老。” 伍奢心中明白楚王心怀欺诈,想要把他们父子一同斩杀,于是对他说:“臣的长子伍尚,仁慈温和,诚信善良,听说臣的召唤必定会来;少子伍员,年少时喜好文学,长大后精通武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能忍受耻辱,能成就大事。这是有先见之明的人,怎会肯来呢?” 平王说:“你只要照寡人的话,写信前去召唤,召不来,与你无关。”

伍奢顾念君父之命,不敢违抗,于是在殿上写信,大略说:

信给尚、员二子,我因进谏违背旨意,被囚禁在牢狱。吾王念我祖父在先朝有功,免我一死,将让群臣商议以功赎罪之事,改封你们官职。你们兄弟可连夜赶来!若违抗命令拖延,必定会获罪。信到速速前来!

伍奢写完,呈上平王看过,封好信口,仍把他收押入狱。平王派遣鄢将师为使者,驾着四匹马拉的车,带着封函印绶,前往棠邑,伍尚已回城父了。

鄢将师又到城父,见到伍尚,口中称:“恭喜!” 伍尚说:“父亲正被囚禁,有什么可恭喜的?” 鄢将师说:“大王误信人言,囚禁了令尊,如今有群臣保举,称你们家三代都是忠臣,大王内心惭愧自己误听,对外也因诸侯的议论而感到羞愧,反而拜令尊为相国,封二位公子为侯,伍尚赐封鸿都侯,伍员赐封盖侯。令尊久被囚禁刚刚释放,思念见到二位公子,所以又写亲笔信,派我前来迎接,必须早早起程,以慰藉令尊的期望。” 伍尚说:“父亲在囚禁之中,我心中如刀割,能免罪已是万幸,怎敢贪图印绶呢?” 鄢将师说:“这是大王的命令,君上不要推辞。” 伍尚大喜,于是拿着父亲的信进入内室,来告诉弟弟伍员。不知伍员肯不肯同去应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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