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谧之肉·二2(1 / 1)

拉夫先生是我所有奇怪客人之中最为古怪的一个。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表现得非常和蔼,但却隐隐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在他把腹部那个巨大的空腔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么多钱,但他总是以高价去向我以及别的什么人收购那些恶心的古怪肉团——那些肉团除了完全不会发出声音以及会自己蠕动之外,与正常的肉没有任何区别,甚至看不出是什么的肉——既像是禽类的肉,又像是畜类的肉——或许是两者的混合吧。

哦,真的非常抱歉,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向你们介绍我自己:我是个靠着从各处收集各种奇异物品,再把它们转交给有需要的人的小商人——说白了,我只不过是没有什么文化,但又喜欢到处收集,还碰巧有些门路的小人物。因为这个职业的原因,我常常在全国各地不断奔波。如果客户非常重要或者说碰巧与我所在同一个城市的话,我也会亲自登门拜访,就像是这次的情况一样。

而关于拉夫先生所需要的这些肉团,我是有印象的:那是在很早以前的一则新闻之中,似乎是从某处的地下被人挖掘出来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那篇报道的标题是当地发生的火灾,我也没有仔细看其中的内容——我当时只不过随手找了份旧报纸包裹我找到的东西。这种肉团很奇怪,明明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肉泥,但却能够自行恢复到原本的模样——无论是火烧还是切割,都无法影响分毫,这也就是我能精准锁定这些肉团的另一个原因。听说它的成分与我想的没有多少出入,的确只是各种动物肉的混合,也就因此没有引起多大注意。我在当地的流浪汉群体之中有几个有分量的朋友,因此常常可以得到,然后再卖给拉夫先生。

我记得我上次拜访的时候曾经详细询问过这种东西的来历所在,拉夫先生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很久很久,随后才释怀般的笑了,从那堆杂物之中不断地向外扔着东西。在把达咕像只小鸡崽子一样粗暴地拎出来扔进了墙角的另一堆杂物之中后,掏出了一个有些年代却未经使用过的本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看上去像是某本书中被撕下的一页,一侧的边缘还有着破损的痕迹,而且年代很明显更加古老。上面的字迹潦草而且模糊,甚至还有着一些我敢肯定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的文字——要不是它们被整齐地排列着,而且间隔分明,我几乎以为它们和旁边的那一幅黑漆漆的图画是连在一起的插图。

我忘记当时他具体对我说的是什么,或者说我的大脑不允许记住那些邪恶的词汇,但我偏偏记住了一个词汇:“古曼劳·费尔文”。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着什么,又有着怎样的深层含义...或者说是某个具体的存在也说不定,但我在网络上查询不到任何有关的信息。拉夫先生在最后还和我补充说,等他即将进行仪式的时候,会邀请我前来参观,作为一直以来的报酬。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仪式所谓的是什么,但我如今很后悔答应了他的邀请,因为我相信那肯定会是足以颠覆我对于这个世界认知的场景。

但生意总归还是要做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鸟为食亡,我不能平白失去这样一个大客户,而且,这一切马上也就要结束了,完成最后的交易之后我便可以摆脱一切联系,展开新的生活。

从拉夫先生的家里出来之后,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如何它都是我的故乡。我去拜访了我的一位儿时的好朋友,他现在可比我有成就多了,已经成为了石江大学考古系一名优秀的学生。我拉开那扇陈旧的大门,走进了他那堆满了瓶瓶罐罐的公寓之中。我看见他正坐在一台老款的电脑面前,戴着耳机,一脸陶醉地享受着古典音乐的旋律。见到开门出现的人是我,他立即起身,同时关掉了正在播放的音乐,热情地向我快步走来:“喂,你小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还好不好?有没有想我们这帮老同学?”

“唔...日子还算过的不错吧——你猜猜我最近收到了什么?一个纯金打造的烛台,一看就是曾经贵族家里面流出来的!那个倒霉的家伙,他大概以为这是黄铜制成的,卖出的那点价格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我很快打住了,意识到了这些东西作为与一位老朋友见面的招呼并不是很合适,于是干咳了两声,中断了自己。他大概是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开怀大笑了起来。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在闲聊了一阵子之后,我们决定好了出去逛逛:我最近没有要紧的生意,他今天也没有别的课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见过面了。

燕川是一座时刻都在变化着的城市,街道的风格也随之变化,现在大抵可以分为古朴与流行两种风格。花鸟市场的风格属于古朴的那一类,用的还是由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面的雕刻还是百年前的人们喜爱的纹理,连成一大片就好像是再现了悠久的时光一般。唯一可惜的是,今天是个晴天:如果有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那又该会是怎样一幅绝美的风景,特别是那座大桥。小时候,我总是快步穿过那座大桥,现在有心停下来驻足细细观看,上面也是有着细细的篆刻的。

这个地方说是花鸟市场并不是很贴切,因为越来越多的东西已经迁入了进来,现在只能够说是个大集市,各种各样的东西几乎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有关拉夫先生之类的不快,全部都在这里被消解掉了。朋友和一个摊位上的一只鸟对上眼了:我不知道那只鸟是什么品种,但我看见他们两个互相瞪眼看着对方,像小孩子斗气一样。最后他还是掏钱买下了那只白色的大鸟。光是看着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花光了他这个月的生活费。至于我吗,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毕竟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如果我不来这里就不会买东西,那么不买东西才是常态。留下点钱,之后还能吃顿好的。

中午,坐在一家面馆里面,我们两人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他本来还想要加一一份牛肉的,但是在与那只刚买回来的鸟对视过一眼之后立马想起了自己当下的窘迫,手指在口袋里转了几圈,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这家店铺的面条口感很好,不够吃还可以免费续。我们小时候就经常来吃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生意还是这样的火爆,即便老板已经不是当年那位慈祥的老先生了。

一边吃着饭,我们也就顺便聊起了各自最近的经历。在他想起自己去拜访一位教授的时候,遭到了教授家里的猫强烈敌视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达咕,也就是拉夫先生家里的那只圆滚滚的歇罗猫,进而就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了拉夫先生身上。我没有提到仪式以及拉夫先生腹部的那个恐怖的空腔相关的事情,而且就连我自己对此也不完全清楚。我讲的只是那些古怪肉泥以及那页什么笔记的事情。

我能够很清楚的观察到,他脸上面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所谓逐渐变得认真,最后化作了恐惧,就好像我说出的是什么极为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我以为按照他的学识,只会把这些东西当做我随口编造的空话来着,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故意编恐怖故事之类的......而当我在最后模模糊糊地提到了“古曼劳·费尔文”的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恐惧终于彻底坠落到了下方的身体之中,最后以一声惨叫的方式逃脱了出来:他飞快的站起身,双目圆睁,大声地喘着粗气,匆匆付了饭钱,连找零都没有理会,把我拉到了店外,一路跑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里时,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手上还拎着那只可怜的被吓到不知所措的白鸟,瞪着我,一个字都不说——我很难想象店里的其他人看向我们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目光......

“马上,我是说越快越好,离开这座城市,不要再和那个怪人有所接触了,把你手头上剩下的肉泥全部都用结实的容器封好,然后扔到大海里或者埋在高山上,尽快!”我头一次见到他表现出如此紧张的神情,但这反而勾引出了我的好奇心,即便我的意识深处明白我想知道的那些东西一定是我不应该知道的渎神之物,那些事情就不应该发生在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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