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201(1 / 2)

这些站着的男娃儿反而构成了两道隔离线,使麻雀的活动范围扩大到门槛外,还来了金翅雀、大山雀、戴胜、黄雀、山鸠这些别的鸟,行人都绕着点走。

本县风雅之士,便也相互邀约,穿戴整齐,摇着折扇,拈着长长的嵌玉镶银的烟竿,老远走来观看,还说要将之写进县志。这竟成了杜成茶馆一景,则小女孩儿不费力气的一点举止,名头竟远超父亲的擀面杖魔术和说书人的快嘴与醒木。

女孩儿的哥哥杜勇,小名虎子。虎子性格木纳内向,只念了两年初小,就逃学不肯再念书,在家干起了劈柴拉煤担水这些打杂活。

他十五六岁时,杜成夫妇始想起让他学样手艺。心想他脑筋迟钝,去学木匠、瓦匠这些,恐怕出不了师,学样简单的吧。简单的有补锅匠、弹花匠、剃头匠、阉猪匠。

咨询亲友四邻,都说阉猪匠吃香,儿子因此去学阉猪匠。阉猪口头叫“劁猪”,也“劁”其他四条腿和两条腿的家禽家畜。杜勇只要肯学,虽手脚不算灵光,仍旧出师。

阉猪匠挣钱的特点,是零星快捷,每日提个斤把重的布口袋儿,行走在乡间小道上。缺点是惹人逗笑。他原本木纳少语,从当了阉猪匠,一路免不了和大人娃儿斗嘴,大叔大婶打趣开玩笑,必要还一两句。不出一年,腹内脏话匣子,已大可应付局面。

可杜芊在场时,他依然木纳之态可掬。另外工具囊中有个土钵儿,专门用来装从牲畜和家禽体内割下来的那点儿东西,这主人大都不要的,因为太少,他是积少成多,回来总可以炒成一碟,下酒下饭。

杜芊虽小,对这东西是什么,也能够意会一二,不大肯吃,父母哥哥也不大好劝她吃。有时杜勇酒喝多了一点,替她夹在碗里说:“怕啥子,好吃,吃呀吃呀!”她虽然会把哥哥瞪一眼,还是吃了。

西门坡虽是个平缓山坡,却是城中一处高地,从杜家茶馆楼上窗户可以看很远。前面看出去是县城长长一条主要街道,路面是石子上铺的一层黄土,两边街沿砌的条石,沿街植有柳树和槐树。

杜芊五六岁懂事后,街景年年变。

最初街道上除了行人、滑竿、挑夫、马帮,还有胶轮马车,后来出现了黄包车——一种有靠背座厢、两只轻便大轮子的人力车,是西洋人力车带中国特色的改进型。

黄包车横空出世打压了滑竿,此后城里出现滑竿的话,坐的都是从乡下来的老财。有天,从街上开过一辆新式黄色长途客车,街上人多,车开得慢。

杜芊在窗口叫:“哥哥!哥哥!”哥哥以为出了什么事,飞跑上楼,随杜芊的视线,看见就要消逝的黄色客车背影。杜芊说:“那车子、那车子……”虎子已看见不止一次了,在妹妹背后咧着嘴笑,准备要卖弄自己晓得的汽车知识。

殊不知杜芊什么都没有问,光自语:“我看见了,车子里有背篓……坐的都是老百姓。”虎子说:“就是就是,车票不贵,二天,我们都可以坐去看外婆!”

视线中较远是县政府(过去是县衙)背后的小山,看得见绿树和亭子的飞檐。那里过去是县太爷私家的后花园,公余之暇邀集文人雅士饮酒做诗的场所。

民国后民众自在出入,花草都踏死光了,大树还在,山头犹绿。后来大家渐渐有了爱护草木的公德,渐渐草又长出一些,花匠又种下四时花卉。 小县城能有这样的环境,故而每届新县长到任,都要去那里植几棵树,并将那亭子油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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