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339(2 / 2)

刺头儿

钱亮在飘流浪荡了几个月后,回到队上。

他回来时农民都忙着割谷子、打谷子,竟无人看他一眼——他觉得,其实都在偷偷看他。

他见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站下意欲搭讪几句。田队长见此,只得走上田埂招呼他。

“呃,田队长!”

“钱亮,你回来了!”

“回来了!”钱亮咧开嘴笑,脸上挤出些折皱。可他眼珠是死的,越笑面孔上下部分反差就越大,越让人害怕和吃惊,他自己却不晓得。

钱亮回去收拾一下后,倒头便睡。次日上街坐茶馆,因为农忙,茶馆六七张桌子只坐了他一个。

回来一路都是忙收割的人群。他在田间小径上踢踢腿、伸伸拳,肌肉鼓鼓的。心想打谷子算啥,小菜一碟,我明天干脆下田去劳动。

次日一早,钱亮来到田边。他衣服外面套件簇新雪白的羊皮背心,是农场知青送他的,无纽扣,用谷草绳子扎着。此种做工简陋的羊皮背心经得磨又经得脏,是这里农民的最爱。

农民中主动与他答腔的,除田队长外只有鲍世清。鲍世清道:“哎,你这是生羊皮的,没有鞣呀?”

“鞣?我不懂。”

“就是制革。”

钱亮仍不懂,盯着鲍世清,鲍世清故意不说了。

钱亮捏了捏鲍世清的羊皮背心,很柔软,不像自己这件硬邦邦的,笑道:“我们调换,新的换旧的,如何?”

他本是说着玩的,鲍世清的羊皮背心又脏又旧,况他也不晓得没有鞣过的生羊皮除了发硬之外还有什么不好。鲍世清问:“你是真的要换?”

钱亮本可一笑了之,话既已出口,道:“真的!”

鲍世清就和他换了,还转身对周围扮个鬼脸。

这里打谷子用手摇打谷机——一张上大下略小的方形木桶叫拌桶,拌桶上靠前安个带铁钉的滚筒。滚筒上安个纱罩,避免脱粒时谷粒溅出。

工作时一人或两人摇滚筒,三到五人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来回奔走,抱着谷穗在滚筒前脱粒,还有一人在后面用小钉耙“掏屁-股”,清渣并将谷子撮进箩筐。另外还有一人负责将脱粒后的稻草扎成一个个稻草人。

至于从田里往晒场上挑水谷子(刚收下来的谷子),视距离远近,一张桶至少得有两个人。这样一张桶的男工有十来个,为一组。

打谷子时,往往女工们撅起屁股在前面割,男工喊着推着拌桶(如果是烂泥田的话,还泥浪翻滚)在后面撵脚,还真有点劳动竞赛的味道。

田队长因只有鲍世清还主动与钱亮说几句话,就安排钱亮到鲍世清这个组。

钱亮打光脚在立着草人的干田里走,踩着茸茸的草皮,脚趾铲着割后的稻禾桩,很舒服。鲍世清这个组的打谷机安在烂泥田里,钱亮走拢后,将膝一弯,从田埂上一脚踩下去。

“扑吃”一声,一股泥浆从大脚姆趾和二脚趾间挤出,射在他脸上,他叫了半声“哎”就叫不出来了,泥浆胡须似的沾在下巴上、嘴上,只好呲着牙齿,鼻子眼睛挤做一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