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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传递到白缙的脑海里,他大喊:“等等我哇!等等我!我追不上了!我的翅膀要扇断了呜呜呜呜呜!”
他悲惨的声音一声声传递过来,让白缙觉得很好笑。但注意到眼前还有一个陆亦乘,或许在这逃跑过程中,他依旧还是会用余光观察着他,于是他也就没有让这抹神色展露在自己的面颜上。
那从耳边掠过的鼓噪的风声,总算停止下来了。陆亦乘的速度也稍微有些减缓,他带着白缙,极为容易地跃上树枝,又跳跃在草坪上,最后将白缙放在了一个看起来极为清幽、安静的小小的洞穴里。
这看起来像是什么动物的巢穴,只是此时已经被他们霸占。
陆亦乘的任何举动都显得轻柔,将白缙放在这里的力道也是这样的。在这稍微昏暗的视野中,陆亦乘抬起头来,能够看见这美丽的一切都没有因为光线的昏暗而晦暗蒙尘,相反这种美更加增添朦胧之感,如梦境一样虚幻不真实。
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拈起他的发丝,才能够感受到这种柔软顺滑落在指尖以此明白这一切的真实性。然而他忽然松了一口气,发出一句极为浅淡的叹气声。
白缙将他所有的举动都尽收眼底,他说:“你不希望我死去吗?”不过很快,他又有了其他的想法,“或许你完全只想让我死在你的手里?”
这句话仿佛刺激了陆亦乘,他的眼睛怔怔地凝望着白缙。在白缙的凝视下,他才回神过来骤然说:“是。是这样没错。”
他努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凶狠,但是他眼睛里的悲伤实在是太过明显了,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能掩盖。
“我痛恨你,如果再次由别人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而且你还说这是最后一次我见到你,那么就意味着你是彻底死去了,那我更是要珍惜这个机会……”
他无法将下面的话语说下去了,好像再多说一句,心就会如刀割一样疼痛。他的心灵在告诉他,他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情绪的扭曲与复杂,让他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他以为自己说得实在太过厌恨,所以又加了一句:“只有我杀你,你才可以死。”声音依旧显得冷厉,可是在白缙眼中,却将他越来越浓厚的悲伤和不舍看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就让白缙产生了一种疑惑——为什么他这么不舍他呢?难道不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厌恶他、想要杀死他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白缙一直都认为,在这个世界里,他和陆亦乘的相处一直以来都算不上愉快。也认为陆亦乘对他的情感其实很淡,又或者没有。
相比较于那些情感,更多的应该是仇恨。但是现在面临即将死亡的白缙,他所展露出来的好像并不是仇人即将死亡的痛快与愉悦,竟然是一种不舍与难过。都说因爱生恨,怎么还有因恨生爱的呢?
陆亦乘终于又说话了,他说:“他们想要杀你,你没有看到吗?”想到了什么,又问他,“你身边那条守护你的蛇呢?”
白缙依旧一言不发,他对陆亦乘这种奇怪而又扭曲的情感,实在是太过好奇和奇怪了。
陆亦乘在进行一些不太准确的猜想,他说:“那条蛇守护你的蛇,是不是被他们杀了。”这样说着,脸上出现了一抹冷笑,“他们一直以来都喜欢这样干。要解决掉一个家伙,就要把那家伙身边的守护者全都杀掉,才能够肆无忌惮、毫不费力地杀死目标。他们肯定将你的蛇杀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亦乘变得多话起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总是拥有着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和白缙说着什么。
“你的那条蛇被杀死的时候,你感觉到难过吗?应该不会吧,毕竟在我印象中的你,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你怎么可能会难过。你就是没有心而已。你是死魂塔,根本就不会有人类之心,也不会有人类情感。”
白缙从他这些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明白在其中藏匿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了。是慌张。他真的以为白缙要彻底死去,然后感觉到了无端的慌张。仿佛是为了不让白缙看出这种情感,他就笨拙地用这种方式来掩盖。
这样的掩盖方式依旧是粗糙不堪的,让白缙看清楚他所有的情感底色。
他明白陆亦乘对自己有一种扭曲复杂、他自己都不清楚、不明白的情感——这种情感还好,白缙认为,等他反应过来,或许在这个世界死去就变得困难了。
现在他已经有了这种征兆,说着“要死在我的手里”,其实是在变相在保护白缙,让白缙不死于其他人之手,至于他自己说的“死在我的手里”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发生,就全权由他自己决定了。
这样掌控权又到了他的手里,白缙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皱了眉,一直在看着白缙的陆亦乘很轻易就发现了这神态。他停下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了。
他在等待白缙说话。
白缙凝望着他晦暗的眼睛,他说了一句:“自大、愚蠢而又无知。”
简单的评判语说出来,让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凝滞,脸色也一瞬间变得苍白。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缓慢看透自己情感的底色是什么,但却又不愿意去承认自己会对这个可恶的人抱有那种期待。
那么在听到白缙这样毫不留情的评价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冷的、令人窒息的雾霭当中去了。
白缙站了起来,他想要去找元修。
陆亦乘说:“你要离开我。因为你也是同样厌恶我,你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可是你身边那条蛇已经被杀了,没有家伙再守护你,你再出现在他们身前,就是必死无疑的事情。因为那条蛇死了,你万念俱灰?还是你早就有了死亡的打算。”
白缙尝试着和元修联系,甚至都没有听清楚陆亦乘到底在说什么。直到突然,陆亦乘伸手抓住了白缙的手臂,才让白缙回神去看他已经完全有些控制不住的眼睛,他的眼睛中燃烧着一抹无名之火的亮色。
他说:“我不会让你做这件事的。你一如既往的狡猾、可恶。你是一个欺骗者,你戏耍我、捉弄我,你想要怎么样对待我,随你的便。但是你要狡猾地去赴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了。白缙看着他,在心里想到。这个家伙又要成为他死亡的最大阻碍了。
垂下眼眸盯着脚底下的藤蔓,白缙忽然想到,身为树精的自己,现在能不能催动这些东西呢?结果在他的凝视下,这藤蔓居然真的开始缓慢移动。
那抹被陆亦乘窥视的狡猾,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孔上,已然在白缙的心灵深处轻巧地滑过了。
藤蔓密密麻麻爬上了陆亦乘,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躯体已经被捆缚起来,藤蔓与枝叶将他控制。他知道树精的能力很弱,但是不能够第一时间就将这些藤蔓全部斩断,并且这些藤蔓还是在源源不断地爬上来。
他的双眼即将被蒙上,只看见那身影越来越远,他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咽喉之中无法喊出任何一个姓名。他到底是谁呢——?死魂塔?他真的是死魂塔吗?他到底有没有名字呢?
所有的疑问扑面而来,面容也已经爬满了藤蔓,什么都看不清了,让人痛苦的窒息感也一同袭来。
第173章
看见元修扇动着他到现在都不能适应的翅膀,笨拙地四处寻觅他,白喊了他一声:“元修。我在这。”
那只已经完全找不到方向的小鸟,才猛然转头过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朝白缙飞过来。直接撞进白缙的怀里。白缙听到他着急的声音,他说:“我真的追不上啊。我真的追不上,我的翅膀太难用了呜呜呜呜。”
他小小的身躯钻进白缙的衣襟里,被白缙用手指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掌心。见小鸟难过得抬不起头来,翅膀还在不住地扑腾,让白缙心里忍不住发笑,又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脑袋、戳了戳他的肚皮。
白缙对他说:“我没事,我刚才被陆亦乘带走,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我。”
“保护你?”元修显然对这件事也比较疑惑。
这也是白缙比较疑惑的,他带着元修坐在这树荫下面,继续说道:“你也感觉到疑惑是吧,元修。我一直都认为,陆亦乘对我的情感只有怨恨,但好像并不仅仅是这样。虽然嘴上说着‘只有我能够杀你’,不允许任何让杀我,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