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腔热血勤珍重8(2 / 2)
“大爷?”芸香紧忙凑上前。
陈斯远踌躇道:“还须得劳烦你将我那行李拾掇了……这荣国府,我怕是再不能待了。”
“啊?”芸香大吃一惊,旋即心下欣喜不已!
先前还道这位陈大爷是个软弱好哄的主儿,可方才那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辞,却让芸香发现自个儿看错了。这位平素看着好脾气,可真个儿发作起来那叫一个不管不顾!
姨太太的脸面都不给,且瞧如今决绝的模样,怕是大太太与老太太的脸面也不给!这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主儿,哪里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开罪的?
走吧,走了也好,这般自个儿好歹能重回宝二爷身边儿……宝二爷如今方才十二,说不得过几年放出去几个大丫鬟,自个儿也有机会进屋里呢。
这般想着,芸香应承一声,紧忙又去东梢间拾掇行囊。
不提此间情形,却说薛姨妈出得小院儿,本要去东跨院寻邢夫人帮忙说项,路过梨香院又心中拿不住,便进得内中寻宝钗问计。
母女二人并肩而坐,薛姨妈蹙着眉头将方才情形说完,随即道:“我瞧那姓陈的真个儿动了肝火,此事只怕不易了结。我这边厢去寻大太太说项,我的儿,你可还有旁的主意?”
宝钗闻言虽苦恼不已,却也明晰那陈斯远因何大动肝火。自小丧母,继母苛刻,生父也不理会,唯独身边的丫鬟百般维护,这主仆之间的情谊又岂是寻常?
推己及人,若换了自个儿只怕也要大发雷霆呢。
宝钗略略寻思,舒展眉头说道:“总是哥哥这回错的离谱,也无怪人家发火……”
薛姨妈急切道:“我的儿,这会子说这些又有何用?”
宝钗却道:“妈妈莫急,这寻大太太说项自是该当,可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那陈斯远是因着燕儿遭遇方才这般恼火,我看妈妈不若先行说服燕儿,过会子请了大太太、带了燕儿一道儿去说项,咱们再多加补偿,此事也就按下了。”
薛姨妈听罢眼前一亮,好似漫天的云彩散了,顿时长出一口气道:“还是我的儿有法子,就是这般!”
当下母女二人到得西梢间里,便见莺儿正陪着呆愣的柳燕儿说着话。
薛姨妈上前扯了柳燕儿的手抚慰道:“可怜的丫头,可是苦了你了。”
那柳燕儿顺势啜泣不已,薛姨妈便温言道:“事已至此,总要往远处想想。”
宝钗凑坐另一边,问道:“不知姐姐庚齿几何?”
柳燕儿哭着道:“十七了。”
“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柳燕儿早前与陈斯远对过,当下摇头道:“家中并无父母,我是自小买进陈家的。”
宝钗闻言与薛姨妈对视一眼,薛姨妈便道:“也是可怜人。我家蟠儿一喝多了便是个混账性子,可平素心地也不算坏。事已至此,总不能押了蟠儿去衙门问罪。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般年岁也合该出阁了。
我也知你心思,只怕还惦念着你家哥儿。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落得这般情形,我看不若将错就错。”
顿了顿,薛姨妈道:“我现下便给你个准话,来日便让蟠儿纳你进门,可好?”
柳燕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动心思。心下早将陈斯远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去,又将薛蟠、贾蓉、贾蔷等骂了个狗血流通。至于贞洁……她一个燕字门出身,专门扎火囤骗婚骗财的,早就没什么贞洁了!
此时又听莺儿不无艳羡道:“姐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咱们家虽比不得荣国府,可祖上好歹是紫薇舍人,如今蒙恩荫又操持着皇家营生,可不是那等乡下小门小户能比得了的。
姐姐若过了门,往后这辈子可就不用发愁了。说句不好听的,你家哥儿便是日后攀上枝头成了凤凰,可说不得其间要跟着吃多少苦呢。哪里像是如今这般,只消姐姐点个头,便掉进福窝哩!”
狗屁的福窝!给薛蟠那等不当人子的货色当小,来日说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自个儿被那薛蟠强占了,总不好再回去,为今之计也唯有将计就计。薛家是皇商,定然家资颇丰,不若寻了机会卷了去,如此出了恶气不说,后半辈子也有了指望。
想到此节,柳燕儿呜咽着道:“我如今万念俱灰,已然没了主意……往后全凭太太做主就是。”
薛姨妈顿时大喜过望,揽过柳燕儿道:“我的儿,你且宽心,往后我定不会让蟠儿欺负了你。”安抚两句,又道:“远哥儿如今还在气头上,说不得过会子还要你去帮着劝说劝说。”
那柳燕儿嘤咛一声应下,薛姨妈便不再多言,起身紧忙去寻邢夫人。到得门前,忽而想起邢夫人乃是见钱眼开的货色,便踟蹰着点过同喜,自箱笼里寻了件金累丝嵌珠镶白玉送子观音满池娇分心(分心为头饰,插在挑心侧面),这才急急往东跨院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