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缘起，风云际会 （下）7（1 / 2）
夕阳西斜时，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恰似待嫁少女，羞赧含情，瑰丽绚烂。
九重天紫霄殿前，龙车缓缓而降，车上之人甫一落地，天帝与天后便疾步相迎。
“大师兄，千载光阴，如白驹过隙，今日终得重逢，实乃幸事！”
天帝身姿挺拔，金黄华服在余晖映照下更显尊贵，面庞冷峻，双眸深邃如渊，恰似能洞悉这世间万象，约摸三十许模样，举手投足间尽显英武不凡之气。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似在这重逢的喜悦背后，隐藏着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心思。
“师弟，师妹，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唯念师兄甚切！”天后笑语嫣然，莲步轻移，牵起明华的稚嫩小手，满目慈爱地赞道：“这就是小明华吧？瞧这模样，委实可爱非常，与我那小师妹竟有七八分相像，真真是惹人怜爱。”言罢，轻轻捏了捏明华的小脸，眼神里满是喜爱与宠溺。
叶宸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眸中却隐有一丝哀伤之色悄然划过，似是想起了往昔的某些伤痛回忆。
天帝仿若未闻，只将那探究的目光紧紧定在明华身上，微微眯起双眸，似要将她看透，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女孩的到来会给九重天带来何种变数。
“拜见天帝神尊、天后娘娘。”明华身姿乖巧，恭敬行礼，仪态端庄。
“小明华，莫要这般拘谨见外，日后唤本尊姨母即可。”
“正是，唤本尊师叔便好。”
叶宸微微颔首示意，明华甜甜一笑，如春日繁花绽放，再度行礼：
“拜见天帝师叔，天后姨母！”
天后轻轻褪下腕间晶莹剔透的手镯，缓缓套于明华纤细手腕。镯子于小女孩腕间，初时略显宽大，晃晃荡荡，然须臾间，似有灵智一般，便贴合其尺寸，宛如天成。
天后缓声道：“此镯名‘瑶笙’，乃你母亲昔日相赠于我，今日物归原主，便权作与小明华的见面礼。”
明华抬眸望向天后那雍容华贵之容，思绪飘飞，念及她与母亲同门的深厚情谊，心底仿若有春风拂过，泛起丝丝暖意。
“多谢天后姨母！”
天帝与叶宸并肩步入殿中，天后携明华紧跟其后。
轩辕昊阳尾随其后，心内暗自失落。眼前女童身形娇弱，模样稚嫩，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蕾。而他堂堂轩辕昊阳殿下，已逾两万岁，正值青春盛年，喜欢的是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成熟女子，非这尚在幼年的女童。他眉头紧蹙，心中懊恼万分，无奈母命难违，只得暂且将宫中美姬冷落一旁，满心的不情愿皆写于脸上，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入得殿内，金碧辉煌，处处彰显天宫奢华与帝王威严。琥珀美酒盛于翡翠玉盘，碧玉酒觞置于金足酒樽，佳肴似精美的画卷，美酒如潺潺清泉，钟鸣磬击，余音袅袅，歌舞翩跹，仿若人间仙境。
六界诸仙君欲献礼祝贺，轩辕昊阳抢先开口，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奋与急切：“父尊、母后，这个妹妹儿臣好似在梦中见过！”
他眼神明亮，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似乎真的对这莫名的熟悉感深信不疑。
天后浅笑嗔道，眼神中却无半分责怪之意：“你这顽童，又来胡言！小明华初至天宫，怎会于梦中相见？”
“母后，儿臣绝非妄言，儿臣与明华妹子一见如故，欲赠她一物，还望父神母后恩准！”
言罢，郑重行礼，表情严肃而庄重。
天帝天后相视一笑，百里倾瑶笑道：“你这孩子又在胡闹，西天宫小殿下生辰，六界珍宝皆受得起，何须向我们请示？”
轩辕昊阳自袖中取出九寰凤翎所化之发簪，双手捧于掌心，跪地而答：“父尊，母后，此乃儿臣欲赠明华妹妹之物，儿臣欲将九寰凤翎赠予她！”
此宝一出，众人皆惊。
传闻凤族九寰凤翎乃自身护主宝器，轻易不转赠他人。想当年天后百里倾瑶就是将九寰凤翎赠予天帝为定情信物，如今昊阳殿下又欲转赠叶明华，莫非九重天真要与西天宫联姻？
众人暗自揣测九重天之意，亦盼西天宫回应，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叶宸放下手中酒杯，语气温和却透着一丝清冷：“此物过于珍贵，送与小女作生辰之礼怕是不妥，况且小女方才已收了天后的‘瑶笙’为礼，此物还请殿下收回吧！”
天后脸上明显掠过一丝不悦，旋即恢复如初：“师兄还不明白吗？我家阳儿，这送的可不止是生辰之礼，而是定情信物呢，昊阳这孩子向来沉静稳重，竟没想到对小明华一见倾心，师兄，不若考虑考虑，咱们做个儿女亲家如何？”
叶宸轻叹，语带微寒：“师妹，孩子尚幼，不妨等些时日。若二人果真情投意合，彼时再议，可好？”
天帝不以为意，举杯打破尴尬：“师兄所言甚是，来日方长。阿瑶，吾知你喜爱小明华，然孩子尚小，仍需从长计议。”
“好，听你们的，总之这小明华我喜欢得很，即便做不成儿媳，做本尊的女儿也挺好！反正都是九重天的人！”天后微微点头，笑容却略显牵强，似在掩饰着内心的不甘。
观此情形，结亲遭拒，九重天颜面恐有折损。众仙官各怀心思，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眼神交流，然皆在瞬间恢复常态，举杯畅饮，须臾间又是酒乐齐鸣，歌舞升平。
这九重天宫人心叵测，看似热闹非凡，可不知为何，明华总觉得他们好似戴着一张张面具，看似一团和气，内里却是冷漠疏离，全然没有在须弥之海饮酒时那般惬意逍遥。真不知这九重天上众仙神，日日这般演戏，究竟所为何人？
明华实在不喜欢这种各怀鬼胎的应酬，寻了个由头便离了宴席，天后使个眼色，轩辕昊阳急忙跟上：“明华妹妹，你对九重天不熟，不如我来做你的向导可好？”
“多谢昊阳殿下！”
“明华妹妹莫要这般见外，叫我昊阳哥哥吧！”
“昊阳哥哥，听闻九重天上有一座藏书阁，里面典籍众多，不知这藏书阁在何处呀？”
“咱们出了这紫霄殿，沿着天街一路朝东北方向走，绕过清辉殿，便能瞧见一座高塔，那里便是藏经阁了。”
两人沿着天街缓缓前行，不时有仙娥跪地参拜。行至清辉殿附近，一个貌美的宫娥，手中提着盏兔子灯，正翘首以盼，显然已等候多时。待到二人走近，那女子急忙上前参拜，但见她身材婀娜多姿，肤如凝脂，嘴角边有一粒细细的黑痣，更添几分妩媚多情。
“拜见昊阳殿下，柔姬长史命女婢前来传话，说朝阳宫中有重要公务，需要您尽快回宫处理！”
轩辕昊阳瞅着那女婢，唇边溢出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没瞧见本殿下正陪着明华妹妹游览九重天吗？什么要紧的公务？也得等本殿下闲暇之时，再去处理。”
那宫娥抬起头，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她笑吟吟地斜眼瞅着他，坚持道：“长史说是十万火急的要紧公务，还请殿下速去处理，至于西天宫的小殿下，不若就让别的仙君代劳，等殿下处理完公务再来陪小殿下如何？”
轩辕昊阳望着地上跪着的娇美人儿，面露为难之色。
明华见他为难，脸上不在意地笑笑：“不碍事的，昊阳哥哥，公务要紧，你先去忙吧！让仙君带路也是一样的！”
轩辕昊阳挠了挠头，略带尴尬地说：“母后让我好好陪着明华妹妹游览九重天，若是让她知道，定会训斥……”
“昊阳哥哥放心，若是天后姨母问起，我自会说是自己喜欢清静，不喜他人打扰！”
轩辕昊阳吩咐了一个小仙君为明华指路，便急匆匆地跟着那仙娥赶往朝阳殿了。
可怜那临时被抓来带路的小仙君，原本是要去天宫领取赏赐的，若晚了，下次的赏赐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于是乎，他将明华带到藏经阁附近，便心急火燎地告辞离去了。
叶明华独自行于那清幽小径之上，小径两侧，一株株琼树参天而立，高可逾数丈，树冠如华盖般宽广，其上繁花盛放，似天边云霞般绚烂夺目。清风徐来，一簇簇琼花恰似那洁玉无瑕之物，轻盈飘舞，宛如身姿婀娜、清丽典雅的少女，在风中翩翩起舞，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幽芬芳。
明华自袖间取出千机篮，款步慢行，一路悉心收集着琼花的清灵之气。
耳畔不时传来阵阵悲切之声，仿若小兽低低呜咽，又似杜鹃泣血啼鸣，那声音隐忍而哀伤，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她心下好奇，顺着那声音寻去，行至一处空旷的宫殿之外，只见一男孩孤零零地坐在那玉阶之上。那男孩头上裹着纱布，双手交叉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臂膀，身躯微微颤抖，似在抵御着无尽的寒意与伤痛，轻声的抽泣声自他喉间不断传出，在这寂静的宫殿前，显得尤为悲戚。
瞧那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剑眉星目间却透着深邃的忧郁。一身残破的白衣之上血迹斑斑，此刻眼眶之中已满是泪水，那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而下，浸湿了衣衫，却也无法冲淡他周身那股浓浓的哀伤之情。
明华轻移莲步，缓缓走至他身旁，轻轻坐下，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切，轻声问道：“小哥哥，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那男孩并未答话，只是微微转了转身躯，背对着她，抬手悄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那动作略显慌乱，似不愿让人瞧见自己这脆弱的模样。
“小哥哥，莫怕，我来给你疗伤可好？我定会轻轻的，断不会弄疼你。”明华轻言细语，仿若春日微风般轻柔。
言罢，她将千机篮置于玉阶之上，从中取出几枝仙草，而后运转自身灵力，小心翼翼地将仙药分别敷在他受伤的额头上。
刹那间，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蔓延开来，那少年顿感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许。
“小哥哥，我再给你吹吹吧，红菱说，吹吹就不疼了。”明华微微俯身，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吹，那神情专注而认真，“小哥哥，可好些了？”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那眼眸之中的哀伤之色，似并未有多少消减。
明华见状，轻轻挥了挥衣袖，只见手心中瞬间出现一颗饴糖，她将饴糖递至少年跟前，微笑道：“小哥哥，给你吃糖，吃了糖，说不定就更不疼了。”
自六界赶来九重天为她庆生的仙君众多，明华心下思忖，不知这是哪家的孩子，竟与父母走散了，还落得这般一身的伤，想来那孩子的父母此刻不定心急如焚成何种模样了。
“小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明华再度开口询问，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身上，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少年听闻此言，眼眶里的泪水愈发闪烁起来，那其中似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令人见之心酸。
“我的娘亲生病了，我的爹爹……也许早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话语中满是落寞与无助。
明华听闻，心下猛地一颤，仿若被重锤击中一般，她不禁想起自己在西天宫的那些日子，也曾无数次在那棵大树下悄悄哭泣。九重天的岁月是如此寂寞，无人疼爱的日子更是难熬，那种孤独与酸楚的滋味，此刻又涌上心头。
“那你可有朋友？我有一个侍女，叫红菱，原本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过后来，我又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明华强自镇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以此来宽慰眼前的少年。
少年听闻，眉头微微紧锁，嘴角也微微下沉，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痛苦之中，不愿自拔。
“那我来做你的朋友可好？”明华鼓起勇气，眼中满是真诚与期待。
少年却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便拒绝道：“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话语虽冷硬，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小哥哥，我曾听闻一个故事。有一群麻雀，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还去挑衅小雄鹰没有朋友。可它们却不知，雄鹰的朋友乃是那广阔无垠的天空，它只需好好地练习飞翔，总有一日可以展翅高飞、自由翱翔。小哥哥，你便是那只小鹰，我相信你将来定会：鹰击长空、睥睨天下。”明华目光灼灼，眼中满是对少年的鼓励与期许。
少女说罢，抬首望向那幽蓝的夜幕，眼中原本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忧伤，她继续喃喃自语道：
“小哥哥，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是因为生我，才难产去世的，我的爹爹也好忙好忙，忙到一千多年都没来看过我几次。那时的我，总担心自己是个累赘，是害死母亲的凶手，那时候的我，真的好难过。”
少年听闻此言，心中似泛起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他抬眸望向明华，轻声问道：“那现在呢？”
“可能是我长高了的缘故吧，爹爹如今对我很好，我也觉得很开心，很幸福。所以小哥哥，你也要有耐心，你要相信你的爹爹也一样是爱着你的，也许他现在只是太忙太忙了，忙得暂时忘记了你。”明华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又恢复了些许神采。
“小哥哥，你且随我来。”说罢，明华轻轻拉住少年的袖子，带着他行至那最大的一棵琼树之下。 “小哥哥，你瞧这琼树好高呀，我们站在树下，它就像一把大伞，将我们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