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冥府门14(2 / 2)

季裁雪深吸了几口气,感到自己冷静下来了,才开口追问道:“活人可以去冥府吗?”

“照理说是可以的,但是冥府可不比阴城,它是真正的阴魂之地,那里阴气极重,活人进去每一刻钟就要折寿一年。”江海海语速慢了下来,他猜到季裁雪的意图,不禁生出劝阻之意,“你现在才不过筑基修为,寿元与凡人无异,要是……”

“没事的,海海。”季裁雪摇了摇头,朝江海海笑了一下,既是让江海海别太担心,也为表明自己心意已决,“在人间时,我师父给我算过命,说我后福无穷,我想做的事,总会如意的。”

“我到修真界以来,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我师兄。”他说着,渐渐敛了笑意,庄重而诚恳地请求道,“海海,让我去冥府吧。”

江海海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是咬嘴唇又是挠脑袋,隔了好一会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顺服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午时,我会来找你,带你去冥府之门。”

得到了江海海的许可,季裁雪面上不显,心里是十分欣喜的。这份喜悦把两日来积攒的焦躁忐忑都冲淡了些。可送走江海海,躺倒床上时,他心中又涌上丝丝缕缕的忧虑——他倒不怕冥府有多凶险,他修为太低微,反倒让他有了那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样的心态;他只怕连冥府也没有他师兄,他怕他……真的错过了见师兄的最后一面。

所幸疲惫很快带他进入了隔绝忧伤的梦乡。睡熟的季裁雪不会知道,他手腕上的金链静静地发出了微弱的金光,那光芒闪烁了几下,又缓缓暗淡下来,恢复成了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

第二日,午时三刻。

季裁雪仰头望着眼前巨大的深蓝色洞门,脖颈微酸。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阴阳城只有南门而无北门了——原本该是城门与城楼的位置都被这深邃的冥府之门占据,他无法看见门后有什么东西,这深色的大门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表面诡异地泛出水一样的波纹,又像活物呼吸一样起伏着。

“去冥府这样的大事,本来应该由昙霜仙尊主持,虽然眼下仙尊有事在外,昨日我还是向她禀报过此事的。”江海海转头看向季裁雪,他摊开手心,露出手中的雪白令牌,“昙霜仙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若有冥官询问你身份,你便出示这个令牌。除此之外,是生是死,只能由你自己负责了。”

季裁雪拿过了令牌,抬眼见江海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反而觉得没那么紧张了,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去的是你不是我呢。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江海海深知是无法再劝季裁雪回心转意了,即便再是不赞同,也只能祝季裁雪一路顺风。与江海海作了最后的道别,季裁雪捏紧了手心里的令牌,像走进一道再平凡不过的大门一样,他缓慢地踏进了冥府之门。

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之中,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最先是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然后四肢与身躯都变得轻盈起来了,仿佛被人剥出了血肉。初始时的不适感渐渐褪去,他终于能重新操纵自己的身体,在重获光明的瞬间,他看到的是……

一张极度消瘦的、苍白的,眼球凸出,正七窍流血的脸。

季裁雪吓得转头就想跑,好在迈出第一步之前,他想起再往前就要通过门传回去了,硬生生止住了逃跑的步伐。还没等他做完心理建设转回身,他就看见微弱的白光从自己身体里穿出,他愣愣地看着那个七窍流血的人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半晌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亡魂啊……

季裁雪又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亡魂好像都是把他当作空气无视的,便不由地松了口气,鼓起精神四处打量起来。眼前只有一条通道,下是一个拉宽的凹字形的地面,上呈圆拱形,总体来看像是一个放大版的下水道。四周阴暗死寂,墙上地上都没有照明的东西,唯一的光源是盈出微弱白光的亡魂。季裁雪现在与亡魂一样都处在凹槽之中,两侧槽墙陡而高,但岩石墙面凹凸不平,估计费点力气还是能爬上去的。

犹豫了片刻,季裁雪决定还是暂时先不上去——相比起来下面的路起码亮而宽敞些。他顺着这条唯一的通道快步前行,在昏暗与寂静中,他对时间流逝的感受变得分外模糊,他无法确定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眼前仍是重复的、漫长的道路。

他抬步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季裁雪微微仰头,皱着眉仔细分辨,不自觉地抿起了嘴唇。

他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像是交谈声。

又侧耳听了会,季裁雪眉目间染上一抹慌乱,他下意识地左右四顾,没看见一个掩体,思来想去只能直接贴着墙蹲了下来,蹲下来后又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心虚了,他又不是擅闯冥府,也不是来搞破坏的,他手里都还捏着能表明身份的令牌……

那边说话边走过来的两人多半是冥府里的官差,要不直接上去向他们问路好了,说不定他们还能捎他一程,免得他在这稀里糊涂地乱走,迷迷瞪瞪地就错过机关暗门。

未等他做出个决断来,那两位冥官越走越近了,让他逐渐地能把两人说话的内容听清。

“嗐,说实话,我当这冥官以来都没遇到过这种事。”一道声线较为尖锐的声音,“他这经历可真是稀奇,一个凡人竟然被修真界的人夺舍了,死了之后灵魂还是不全的,投胎都投不了。欸,话说你今天去囚窟看过没有?”

“今儿又不是我当值,我哪会去看。”是另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而且我师父说了,这种事还是少去掺和好。”

“你师父这又是于心不忍起来了,我还不知道啊,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当了五六十年的老师,都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奇才吧。在凡间那种灵气贫瘠的地方,还能二十出头就结成金丹,若是能再给他点时间,估计会成为这百年来第一个从人间飞升至修真界的修者吧。真是可惜啊,竟遭此祸患。”尖锐的声音里有并不真切的同情,“晚点我可得去囚窟看看,若是魂魄已经消散了,还能即时上报给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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