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348(1 / 1)

   她闭上眼,眼前还浮现过他的脸,她下意识朝熏笼的位置一望,似乎那处有他颀长清冷的身影。

   可此处是益阳,并非上京,熏笼旁放着一张摆盆的木架,空荡寂静,什么也没有。眼前虚无的身影反而更加清晰,从四方侵扰她的神思。她翻来覆去,觉得床头的清晖尤为刺目,起身拉上靛蓝色窗布,又把头埋进被窝,可他那般强硬睿智,智多近妖之人,怎会轻易地死了。

   可战场刀剑无眼,不过血肉之躯,又怎会没有伤痛。

   他若是死了也是他的命,左右她仍不服益阳的风土,等确切战报传来益阳,若真是九死一生,她与姜憬正好带着墨时回永州,或是安州。

   与他,就当做是一场浅薄的孽缘。

   他人都不在了,她往后也不消时常怨恨了。

   坐起身张口喘气。

   可越是这样想,她心口越像压着几块沉石,胸腔突突直跳,临近窒息的她掀开被衾,她懂这种感觉,她的病,似乎又不大好了。

   她屈膝靠坐在床角,身上搭着一件淡紫色单衣,已松垮溜下半只肩头,嶙峋的颈骨随呼吸凹现起伏,她未有一丝感觉,豆大的泪珠却已淌滑过面颊,滚落手背。她不想惊动姜憬,捂着口鼻不发出一丝声音,就这般捱坐了几个时辰,眼尾红皱刺痛,泪水仿佛干涸,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何事。她长呼一口气,将冰冷的双脚伸入被窝中,尝试顺着心神,不再与自己作对。她倒希望今日那些人传的消息有误,她定会等到一封准确无误的战报。接下来的几日,她每逢上街便会特意去各处茶摊前听他们口中的战事动向。可自从那日后,任凭她走过每条街,甚至是刻意打听,都不曾再有人谈及北边的战事。她从旁人口中得知,北方涌来了许多密探,借战事扰乱民心,煽动百姓。被官府以诽谤朝廷之罪抓了。

   那日在灯笼铺前高谈阔论的那人便乃各地上百名密探的其中之一,话一出口,次日便是以,无人再敢乱论战事,纵使有心人问及,百姓皆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兰芙打听不到消息,却并未心躁,若据官府所言,那些探子在假传战报扰乱民心,制造恐慌,那便说明朝廷兵马节节败退之势乃是他们凭空捏造。将领重伤失踪,生死未卜也是捕风捉影之言。

   至少没到这个地步。

   想来也是,朝廷的兵马比那些贼子的兵多出几倍,怎会这般轻易溃败。这日晚上,她总算舒心了不少,不再辗转难眠,查了墨时的功课后,吹了灯便即刻歇下。

   来,没了活干,绣坊早便关了门。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离除夕夜仅剩三日,渡口的货船已停,绣坊不再有江南的布匹送兰芙这几日躲在家中吃睡逗狗,月桂比刚见它时要胖了些。从前在府上顿顿有肉饲养,她将它带出来后,只有饭桌上吃肉时才会给它留下一小块肉,若没买肉时便是一碗粥水或是和着汤的米饭。

   也会摇着尾巴吃完。

   起初,她还担心这只狗被娇养惯了,想必是不会吃,可月桂嗅到菜汤拌饭的味道,竟狗送给她,连毛发与性情都这般相似。

   直到如今,她一看到这只狗还是会想起当年的花点,她不知祁明昀是从何处找了这只午后,姜憬也回来了,还拎了一包酒楼今日剩下的特色点心回来。益阳的点心口味多是酥脆油香为主,兰芙吃了半块炒米糖,虽十分香脆,嚼着却有些干硬。

   她自小便爱吃软糯粘牙的甜点心,在油纸袋中左挑右拣,翻到两块油润润的八宝油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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