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剩他355(1 / 1)
这一年,他渐渐麻木头疾带来的疼痛,这丝痛意在他失魂落魄的躯体滚过,他甚至都房中灯影孤幽,下人自窗前走过,便知晓他又是一夜未眠。永州渡口,江风凛冽吹刮,水天朦胧成影,一辆客船撑起风帆,水面漾起圈圈细波,亟待启程。
“诶,等等我,等等我!
"
兰芙双手各拎着两捆刚出锅的糕点,风风火火踏上即将收束的甲板。她在益阳绣坊的这一年间独挑大梁,深得东家器重,绣坊中的许多绣娘也来向她学艺。益阳的绣坊与永州的这家是合开的,前些日子豫州来的一批锦缎,袖摆之上的花纹要用套针绣与雕绣交替。永州的绣坊是后开的,这边的绣娘技艺生疏,最繁琐的雕绣绣得不成样子。
东家怕耽误生意,便派了一行人从益阳下永州,以兰芙为首,一应人等在永州绣坊驻留半个月,教这里的绣娘雕绣技巧。
铺子里搜罗尽令她日思夜想,垂涎欲滴的糕点。
今日是归去之期,兰芙在益阳一年,甚是想念永州的点心,趁着船还未开,去了各处若是晚一步,船便发了,幸好及时赶上,没错过时辰。这一趟跟着来的绣坊长工康安笑道:“芙娘子,我还以为你这趟要留在永州,不跟我们回益阳了。”
这康安比她小几岁,力气倒是大,在绣坊替她们搬卸货物,一贯是油嘴滑舌,不着四六。
于她的名姓挂在嘴边,便对外道自己的小名中带一个芙字。兰芙用的是假牙牌,在人前只能顺应牙牌上的名姓,可她实在不想听旁人整日将不属久而久之,众人便习惯以这个字为首称呼她。
那康安的手已伸向她手中沉甸甸的油纸袋内,她眉头一拧,重重拍落他的手,"你做什么不好,非得做贼!
"
这一年她过得充足安然,已很少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心病也全然大愈,如今再无需服那些清苦的汤药。
“哎呦我错了,芙娘子,你分我吃一块呗,我从未吃过永州的点心。”山药糕可好吃了,就是不知你们可吃得惯。
兰芙怒瞪他一眼,鼻腔一哼,不欲理会他,拆开油纸袋将点心分给同行的绣娘们,“这了一大包山药糕,只管给她塞,袋子里塞不下她便付钱。她的口味从未变过,一如既往爱吃甜腻与辛辣之物,方才在糕点铺时特意让那伙计装行船路途百无聊赖,众人吃着点心,喝着茶水,聚在一处肆意谈天。傍晚,红霞在江心划出一道灿烂弧线,孤鹜展翅高飞,一派天长水阔之景。兰芙独自走出船舱,寒风吹得她发丝凌乱飞舞,她裹紧厚袄,望向愈行愈远,上下白茫一片的永州渡口,垂眸若有所思。
还有两个月,便又要过年了。
不想走了。
辗转各地,历经千帆,她发觉还是永州好,她一踏入这方故土,便觉身心怡然欢畅,这一年,她都不曾听到一丝他来寻她的消息。
他许是真的相信她葬身火海,大抵也将她忘却了。
那最多再等两年,她便离开益阳,回到故乡,再也不吃这颠簸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