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11(2 / 2)

她代入姐姐,确实是这样,姐姐拥有无法言说的爱意。

而她,普通到,微不足道。

直到真正失去色彩,她才恍然,不是每一条残缺不齐的生命都会被世界拥戴。

她能做的,只有,怀抱爱与希望。

假如,她也有三天的光明。

她想——

第一天,我要画尽“五颜六色”。

第二天,我要沈溺“傅江砚”。

第三天,我要永远记住,快门拍下咱们这个三口之家的那一瞬,到底有多幸福。

然后,一直幸福到老,和阿堰。

敷完药之后,又哭了很久,傅江砚才把云蓁好给哄睡着。

他自己,反倒睡不着了。

推门走出客厅,扶着阳台围栏,一阵一阵的夜风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以至於,陷入这样的情绪令他很难抽离。

叹息一声,他把手机拿出来单手握着。再三斟酌,终於发出一条消息:【睡了吗?】

回他的人是周谦白,是朋友,一个很懂他的朋友。大概是因为,他们太像了。

正如这个点,周谦白同样失眠,回过来一句:【没呢,在阳台,吹风。】

竟相似到这个程度,傅江砚无奈一笑。

他单手抄兜,走到吊椅旁顺势躺下来睡着,一只掌心托着后脑勺,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想了想才问:【手术没回音?】

周谦白:【嗯,大小医院我都帮你问过了,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捐献者。】

周谦白:【其实梧林的医疗条件并不比京城差劲,或许可以问问叔叔阿姨,有没有哪个从事医疗工作的亲戚可以帮忙。】

傅江砚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方向。

他小姨夫是梧林数一数二的眼科专家,所属医院的配置也不错,只是……

小姨和小姨夫的感情,其实远没有看起来的和睦。

他常在学校走廊听到,他们在电话里吵架,吵得脸红心跳,谁都不愿意给对方一层台阶下。

有一回,他隐约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和和。

是小姨走失的女儿。

和和走失才刚满四岁,算来,今年也应该二十六了。

与云蓁好一般大。

他对和和的印象不大深刻,只记得有一年春分,从不叫人的和和却弯眼笑出梨涡,嗓音软糯地叫了他好几声“哥哥”。

再然后,和和就失踪了。

二十二年来,音信全无。

从那时到现在,傅家没人再敢提及“和和”,而小姨和小姨夫也为此失心分散。

不离婚仅仅是因为,他们都还坚信着,和和会平安归来。

或许有一天,小春日和,和和也会安然无恙地找到回家的路。

想着,傅江砚闭上了眼睛。

这种纠结到心坎儿的情绪又一次侵蚀着他的感官,独自在阳台犯痴足足二十分钟,依旧没能得出一个万全的结果。

很难。既不伤害小姨,又能向小姨夫求一双眼睛。

哎,他猛地爬起来,手机纳入裤兜里,重新走回到云蓁好的卧室里去。

床上小人抱着西装小熊正睡得安心。

远远看过去,她乖得不像话。

越是这样觉得亏欠,傅江砚就越想要一双眼睛。

他动作轻悄地走到床边上,饱含深情的一双眼凝望着女人。视线一瞥,下意识地擡起指腹拭去她眼尾残存的泪迹,身不由己地落下一个辛酸的吻。

女人睫毛颤动,演技也实在拙劣,憋不住乐地笑出一声。

傅江砚摸着她脸,刮了刮:“装睡?”

“好痒,”侧开头,云蓁好睁开眼睛看他,抱紧小熊似在撒娇,“睡不着,阿堰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傅江砚没犹豫,抱着人靠在床头,问,“想听什么歌?”

“想听,阿堰丶讲丶情话。”云蓁好一字一顿说。

“唱给你听,好不好?”

“嗯嗯,好吖。”

空阔温热的房间,只亮着一盏不扎眼的黄晕落地灯。

男人嗓音低沈,哼唱《情话》——

歌声助眠,云蓁好浅浅地听着。

没一会儿,卧室传出一小道呼吸声。

情话也唱到最后一小节。

直至最后一句话。

男人不唱了,嗓音颤抖着留下一声“我爱你”。

合上门,床上女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身影挥之不去,那句“我爱你”却格外陌生。

她起来,抱着小熊下床,赤脚走出卧室。

盲道在她脚底烙下一个一个凹点。

路过观影厅,她猝然停下步来,向右探出几步背对着门靠着。

门没关紧。

除了隐隐若若的片曲乐,依稀可以听到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歌声丶哭声丶责问声……

她揪着心,转身握着门把手。

刚要推开门,却听到特别清楚的一句呢喃,问她,“到底你爱的是我傅江砚,还是你口中那个叫了一遍又一遍的‘阿堰’。”

他一整个晚上都在想——

“如果你能看见了,第一眼想要看到的人,会是我么。”

於是郁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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