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酒底言65(1 / 2)

进屋坐在热乎的暖炕上,他先给孟开平斟了杯酒,指着那碟下酒菜促狭道:“便是为这牛肉,廷徽,为兄必要先敬你一杯!”

孟开平无奈,将酒盏放低,回敬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花云饮尽这一杯,摇摇头道:“那姑娘说得好,新岁安康。你我今朝在此抵足一醉,明年何在,谁又能知?我真心不求你功名更进,只求咱们都活得久一些。无病无灾太难,少病少灾便好。”

他们每月都能收到其余各地的战报,除却胜负与兵力增减,还会知晓各地长官的近况。

“赵元帅也是奇了,这一年来但凡上阵必中箭。”花云数家常似地同孟开平聊起众人:“衢州一回,池州又一回,胜之颇险啊。他仗打得好,人却不要命,平章劝也无用。还有曹元帅与冯将军,上回刀伤实在把平章唬得够呛,幸而应天大夫都是好手。如今冯将军未愈,许多事也慢慢教给冯胜那小子去做,齐家两个小子并郭家小子也拼得狠,相互间都想着一较高下。沐恩跟着你长进不少,待他回应天,估计就更热闹了。”

自应天走后,孟开平便驻扎在了徽州,并在此建立府邸封为元帅。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曾经与他亲近的人逐渐疏远了他。孟开平向来喜欢谈论天下大事,但对于一些事情,他却感到无从谈起。即使是他现在最亲密、最喜欢的枕边人——师杭,也无法真正理解他。因为她并未参与过他过去的生活,所以难以感同身受。有时候,当孟开平回忆起曾经担任军中总管的那段时光时,他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大家都年轻气盛,虽然彼此之间难免存在嫌隙,但总体来说,大家还是团结一致的。他们很少上战场,杀敌的机会也不多,平日里在军营里手下仅有百十名亲兵,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闹嬉戏。偶尔闹得太过火了,元帅们就会出来训斥一番,很快大家又重归于好。今天可能打得鼻青脸肿,明天见面还是会举杯畅饮。细细回味起来,这真像是他在昌溪的日子,甚至更多了一份志同道合的畅快淋漓。

大家都盼着打胜仗,是谁打的很重要,可远没有“胜”这个结果重要。孟开平胜了,黄珏和齐文正都会由衷敬他一杯酒,大力拥他为他叫好。

但,如今呢?

令宜那桩事还没有查出结果,孟开平已经排除了赵元帅的嫌疑,可是一切都变得不对味了。因为他成了元帅,因为其他人想爬得比元帅更高,因为平章剑之所指不再是一方霸主而是那张龙椅。

他必须学着应对,他必须学着妥协,他必须学着反抗。

否则他就没法保全在乎的人。

“我让沐恩早回应天,他不肯。”既然聊到齐闻道,孟开平来了兴致,便忍不住多说几句:“他比我小,操心的却多,只是这小子压根还没开窍,连婚事都办不周全。他推说不放心我一人,放屁,老子何曾需要他瞎操心!他只不过不放心沉家姑娘,又说不动她早些成婚。”

花云心里清楚,齐闻道的这门亲事,有容夫人从中作保,必定能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然而,那位姑娘的双亲乃是他的同乡,若想成事,还需从其父母身上着手。花云不禁叹息道:“哎,终究还是年纪太轻,不懂珍惜时光。既然有情,就应早早把握,以免日后追悔莫及……”话到此处,花云不再言语,生怕此言不祥,一语成谶。

酒过三巡,孟开平再次给自己斟满酒杯,陷入沉思之中。烛火虽近在眼前,但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迷茫。

花云见此情景,深知他的心事,故意邀请他共饮,只为听他倾诉心声。于是,他问道:“你为何如此惆怅?难道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到时再瞧吧。”孟开平长长地呼了口气,无甚惧怕道:“我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平章想听什么。”

“他想听什么,我便说什么。”

花云实在佩服他的心态,但还是不禁再劝道:“你听我的,师伯彦之女,留不得。”说完,他又补充道:“她弟弟若能找到,更不能留。”

男子与女子不同,天地阔大,供男子施展抱负的机会也多。倘若这抱负是为父寻仇,当真不好提防。

“师家门路太广,那幼子是师伯彦唯一的血脉。他若成人,元廷未灭,到时拉着所谓诸子百家的旗号,岂非一呼百应?儒生的口诛笔伐最是厉害,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遗臭万年估计也是跑不了的。从他阿姐看来,这小子心气多半是个极高的,到时可就不好对付了,总没法把他拉到床上治服罢?” 花云半开玩笑,越说越离谱,但道理总归是这个道理。可不知怎的,听他贬低师杭抬高师棋,孟开平竟凭空替师杭生出一股子不服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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