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8(2 / 2)
谁不知道,霄云城的官都沆瀣一气,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指望击鼓鸣有用?恐怕见了主薄,只被打上个三十大板,都算是好的。
他在心中想,这美娇娘当真是闲的没事。
事实上,刚从梦中被吵醒,衣服都没穿戴好的主簿确实是这个想法。他胡乱打了个哈欠,悠悠然坐到公堂中间的檀木实心椅,将惊堂木一拍,斜眼看着底下低头不语的女子。
“既然击鼓鸣冤,就得晓得规矩,先打个三十大板再回来诉冤吧。”
若是平日,或许他还有怜香惜玉的可能。
只是天还没亮透,就被吵醒,简直让他恼火。
“大人。”
正胡思乱想的主簿被这句“大人”叫回神,他垂下眼,就见女子深邃如墨黑的瞳孔直勾勾望着他。
竟然他有几分心虚。
“大人审案便是如此流程?不问是非,先将人拉下去拷打。”
主簿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卑枝,转而又恼怒起来:“本官自有定夺,哪里由得你个黄毛丫头指指点点?你说你有冤屈,你又有何冤屈?夫君休妻丶公婆无礼?”
李卑枝觉得不可思议,她虽猜到衙门中人不靠谱,却没能想到会到如此程度。
她摇头。
“敢问主薄大人,数日之前,是否有一阿婆前来报案,言一姑娘失踪,敢问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端坐着的主簿本就无几分耐性,听到李卑枝重提旧案,更觉无甚意思,“找不着人就是找不着,你总不能要求我给你大变活人吧?小姑娘,说话做事可不能如此随意。”
“可我若是说我寻着人了呢,就在溪水村一户村民家门口的水缸中。”
主薄虚伪的笑容一顿,他皱眉,仍不打算管理这件事:“你就晓得那不是禽兽的骨头?你说那是人骨那便是人骨?真是可笑……”
“大人。”
李卑枝再次打断他的话。
目光落在一众衙役身上,最后转回到主薄身上,心中已有判断:主薄也是酒囊饭袋,恐怕若不以身份相压,难以叫对方配合做事。
“当今陛下并无皇后,家姐有幸执掌后宫,虽受帝宠,却仍旧知晓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故而她也深受其他娘娘尊重。我想,事必躬行这个道理,您也该懂吧。”
主薄原本微怒的脸色一滞,他衣衫不整,端坐在刻着“朗朗乾坤”的壁画前方,显得如此荒唐。小眼中的轻蔑变成了审视,他就是个趋炎附势丶吃软怕硬的东西,听到这里,忍不住再看了眼李卑枝。
对方一身粗布衣裳,可浑身气质绝非普通村姑若能有的,再想起李卑枝从始至终都是副不卑不亢模样,主薄更信了几分。
他身子微正,俯身向前,一旁的惊堂木被肥大的身躯挤到角落,险些掉落:
“贵妃娘娘是你亲阿姐?”
“正是,前些日子我奉帝命出城,搜集民间散逸诗歌,正巧落脚溪水村,又遇此事。”
主簿登时t又信了几分。
他虽官小,没见过贵妃娘娘,却不至於对京中半点消息不通,尤其是当今正受宠爱的贵妃娘娘的嫡亲姊妹来到自己地界。
再看李卑枝,主薄只觉怎么看怎么贵气。
恐怕没几个人人敢冒充皇亲国戚,再论,若是冒充,他也损失不了什么;但对方若真是贵妃亲阿妹,他可就有麻烦了。
主薄心下忌惮,更有埋怨。
只听说这李卑枝的官职来路非正,是有个贵妃娘娘当亲阿姊,才谋求一官半职。
谁料还是个楞头青,不过是收集诗歌的闲散官员,竟然管起别人的事。
真是蠢笨。
心中如何想,主薄面上端起谄媚的笑容,下了高台走到李卑枝身边,粗大的手妄想拍李卑枝的肩,却被李卑侧身躲过。李卑枝站在一旁,眉目中是不遮掩的嫌弃。
主薄颇为尴尬地收回手,心中不虞。
却再也没冲李卑枝呵声。
“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好再多计较,李姑娘你觉得此事有冤,那便带着我几个下属,一同前去,好好调查。”
“我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脸皮之厚,令人咂舌。
仿佛刚才要将人不问是非,拉下去受板刑的人不是他。
李卑枝并未计较纠结,她向来不喜欢在太多事上多费口舌,故而点头:
“行,现在就去。”
主薄张口,想要说什么,又被李卑枝冷然的脸色劝退。他心下再次暗骂李卑枝好几句,转身挑过两个捕快跟着对方。
为赶时间,李卑枝行事极快。
因亮明身份,那主薄虽仍有些半信半疑,却不得不对李卑枝极为客气。李卑枝也毫不收敛,借过三匹马,一行人赶着雾气尚未消散便上马折返回到溪水村。
主薄穿着红色袍子目送李卑枝驾马消失在雾中,原本端着笑的脸顿时扯了下去,他一甩袖,拉过旁边的衙役,正想吩咐什么,却意外瞥见有一青衣自巷口而出。
对方身形消瘦,目光消沈。
主薄见到来人,登时顾不上交代衙役什么事,直直跑到青衣男子身边,恭敬行礼:“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大人!不知来下官这小地方所为何事?”
“快快,给大人备茶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