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纸钱17(1 / 2)
从画春走后,黎酒便盯着案几上的黄草纸出神。
一是他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帮叶轻尘拓印纸钱,二是...
他忽然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娘亲与爹爹烧过纸钱了。
他是犯官后嗣,他的娘是大虞的罪人,理所应当被千刀万剐,弃尸荒野,做一个孤魂野鬼,他的爹是奸臣宠夫,有眼无珠,理所应当被株连斩首,死无全尸,与那孤魂一齐,凑一对走投无路的野鬼鸳鸯。
黎酒默然许久,终于还是禁不住心底的悲恸,伸着颤抖的指尖,抚上了粗粝的黄草纸。
黎酒从一旁的元宝山上取了一颗小元宝出来,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句“罪过”,靖国公府的英烈们在天有灵,应当看得见自己娘亲的冤屈的。
黎酒低垂着头,仔细的将金元宝排满黄草纸的每一个角落,他用了十成的力气,黄金坚硬的棱角落在纸上,留下清晰的印痕,黎酒抬头,用袖子沾了沾额角沁出的汗珠,咸湿的汗穿透轻薄的布料浸到他手腕的伤口里,黎酒蹙起眉,难耐的轻哼了一声。
叶轻尘从外间进来,听见这一声痛呼,霎时便将两条长眉拧了起来。
这个时候,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自己的卧房里鬼鬼祟祟?
叶轻尘从撩开门口的珠帘,探头进来,她颀长的的身形挡住了日光,珠帘纠缠着,碎影在墙壁上淅淅沥沥的淌了一路。
黎酒察觉到叶轻尘的脚步声,仰起脸笑着迎接她。
“将军...”他看见叶轻尘眉宇间的不耐与烦闷,欢喜的声音落下去,黎酒咬了咬嘴唇,小声问:“将军回来了?将军神思倦怠,可是有什么烦忧?”
叶轻尘在一边的酸枝木直背官帽椅上坐下,翘起腿来,一边搓着眉心一边问:“原来是你...怎么忽然进到我这来了?谁叫你进来的?”
她的语气太像兴师问罪,黎酒的底气霎时就弱了,黎酒垂着头,用指尖扣着手里的金元宝,嗫嚅道:“我,我手上疼得厉害,便进来找了将军的药膏用。”
叶轻尘心意一动,隐约记起黎酒腕上那一团模糊的血肉来,叶轻尘叹了口气,看着局促不安的黎酒,撑起个笑脸来宽慰他:“我不是在怪你...以后还需要什么药,直接进来拿就是了,或是叫药房的人也为你备一份常用的药膏。”
黎酒见叶轻尘并不怪罪他,这才稍稍宽了心,敛起衣袖重新叠起纸钱来,黎酒看着叶轻尘仿佛揉不开的两道愁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将军今日不是入宫谢恩去了吗,怎么还会如此烦愁?”
叶轻尘在心底嗤笑一笑,心道正是谢恩谢出的烦愁来。
要对那皇帝三跪九叩不说,领了恩赏,还要听她的勉励。
勉励来,勉励去,绕不开那句话。
“你要忠心。”
叶轻尘冷笑起来,她够忠心的了,靖国公府也够忠心的了!
她为皇帝李琬守了十四年国门,可谓是忠心耿耿,靖国公满门忠烈,可谓是义胆忠心,可李琬是怎么报答她的?
一件不知来历的龙袍,一纸指鹿为马的诏书,靖国公府满门就成了人神共弃的千古罪人!
黎酒看着叶轻尘阴鸷的神情,禁不住伸手勾住了叶轻尘袖口,惴惴地唤了一声:“将军!”
叶轻尘恍然回神,揉着眉心将心底满腹的仇怨放下,李琬如今仍是那个宽仁大度的帝王,她叶轻尘,也只能是那个忠心孤梗的神武将军。
否则,就是置靖国公府百年的清名于不顾。
叶轻尘已经当了一回不肖后嗣了,不想百年之后到了黄泉地府上,被列祖列宗戳着脊梁骂个狗血淋头。
于是叶轻尘缓了缓心神,揉了把脸,笑着问黎酒:“你的手腕如何了?”
黎酒下意识的掩住手腕,弯着眼睛笑着回应她:“将军的药是顶好用的,不过用了片刻,已经不疼了。”
叶轻尘轻轻点了点,见黎酒手上动作不停,便凑近了,瞧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