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唱送(1 / 2)
梁堂语说他干爹死后就一直这样,怎么抿都闭不上。
魏浅予知道他为什么不闭眼,抓着他手,倾下身,趴在耳边小声说了句,“干爹,我回来了。”
他说完用手指轻轻拂过眼皮,那只眼睛就闭上了。
沈启明找来灵车,棺材里垫上褥子和小被,装进去后当天拉回花埠里那个残破的小院,多日没人住,菜圃里白菜被一场雪都柸在下边,冻透了心,坏了,在凌冬严雪中弥漫出淡淡腐烂气息。
棺材运进门,五婶擦着眼泪在厅里张罗,门楼上挂素缟,白纸贴在左门,火盆,跪垫一左一右,孝服也得裁剪缝好,一大摊事儿等着她。
聂瞎子走街串巷收了多年废品,没交往过半个朋友,只临了收了俩徒弟,为他披麻戴孝。
两天守灵,除了几个老街坊没有吊唁的人。
第三天天不亮,盆里火舌呼呼往外舔,彭玉沢穿了身白色长褂来了。
他进门没多话,在灵堂前磕了头,跪坐地上,从怀里拿出枝折扇,徐徐推开,扇骨是鸡翅木,扇面是雨毛皴。
他说:“这么多年,我知道,这是你跟我师父的信物,现在,还给你们。”
话说完,扇子扔进火盆里烧送了。
魏浅予和梁堂语对他回了礼,彭玉沢站起身拍了拍膝上尘土,对魏浅予说:“我想再见他一面。”
魏浅予低垂着眼皮,火光映得脸色很不好看,是病的,他没有拒绝,主动推开棺盖叫他见了。
彭玉沢看着棺材里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满脸伤疤,花白的头发胡茬,久久没有说话——佝偻在棺材里瘦削的老人陌生的很,没有一丝当年痕迹。
这些年他恨着聂皓然,时常会想对方成了个衣冠楚楚的小老头,在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快活,他设想过千万遍这人如今模样和生活,独独没想到如此凄凉悲惨。
他师父死在那场大火里,聂皓然也并没有多好过。误会解开,彭玉沢心中百味纠缠,即苦又涩,“你们没见过他年轻的模样,我见过。”
他说:“聂皓然年轻时候,是个英俊潇洒的人。比老梁要傲,但没有沈朱砂招摇,画画时候,笔下金戈铁马,眼里都是光,周围无论站多少人,没一个能压过他身上气势。”
能让风如许抛下一切跟的人,必也是惊才艳艳。当年引得满堂喝彩,如今只屈居在四方棺材里,门前冷落,连吊唁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