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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与她的小姐一样,许是换了水土的缘故,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拔高了,脸上稚气褪去大半,举手投足间也稳重了许多。
轻轻将手中的湖蓝漳绒披肩披在小姐肩头,莺儿蹲下身去,将冰绡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着。
打从芳集园事后,冰绡在病榻上缠绵了半月有余。如今刚刚有了起色,只是晚间还是睡不大安稳,常惊厥盗汗、头晕心悸。
入秋以来,更添了手脚冰凉的毛病。
莺儿心疼,一边捂着冰绡冰凉的小手,一边故作轻松地闲起话头。
“现在不是深秋了么?小姐怎么说昨日春、今日春?”
冰绡不答,只是顺手将莺儿拉起来,教她与自己一起并肩坐着。
将头轻轻靠在莺儿的肩上,冰绡仍然语气喃喃,“都说京城的银杏树很美,秋天的时候金灿灿的,可看着也不过如此,青黄黯淡,风一吹就光秃秃了,真叫人失望呵!”
莺儿这些天来已经习惯了冰绡这样没头没尾地说话。
顺着她的视线,莺儿也看向那棵高大而光秃的银杏。
“昨天前院的下人也说这个呢,说是今年雨水少,银杏叶子在夏日里就都旱黄了,秋风一起,可不都吹落了。”
看日头久了,冰绡的眼睛被晃出了泪,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索性阖了眼,静静感受视野里空旷的一片金红。
一阵风打西北而来,穿过高高的院墙,在空旷的庭中打起了旋,带着地上的枯叶团团而舞。
莺儿蓦地想起奶娘刘氏讲过的那些乡野谰言,她说“旋风长腿,亡人讨水”,庭院中无缘无故地起了旋风,就是来了冤亲债主或是过路游魂讨水喝哩!
京城的深秋已有了萧瑟之意,即便是在艳阳之下,莺儿也觉得背脊发凉。
“小姐,咱们还是回屋去吧,起风了。”
冰绡摇摇头,“取一壶茶来。”
莺儿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回房端来一壶新沏的普洱。
冰绡素手执壶,深红色的茶汤从壶嘴垂流到碧色琉璃茶盏中,很快漫溢出来,在黑金描漆的茶盘中积起一滩水渍。
阮夫人从前教导冰绡,“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为的是让客人免于茶汤溢出打湿襟袖的尴尬,也能于那三分留白中好好嗅一嗅茶的香气。
冰绡倒觉得,这套礼仪是否恰当,还得分客人是谁。对那些苦于旱灾、喉咙冒烟的可怜之人,满杯满盏才是最好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