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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不要这样。”冰绡的声音轻得像如纱的月色,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样温柔的音节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檀琢却像是被月色烫了一下,视线抖落到她的手上,再倏地跳到她的脸上。他的目光深深,好像还带着一丝疑惑。冰绡觉得他这样的眼神透着股天真的鬼气,能轻易摄住人的魂魄。她急得赶紧别开头,手也用力地向外抽。
檀琢却将她的手紧紧回握住。他们两个都像是失魂落魄的幽灵,都不知道是怎样出了姝华阁,又怎样飘荡回了东华院。
是冰绡先回过神来的,院门的灯火太亮,令冰绡觉得无地自容,止步在门口不肯进去。
“松开呀,你把我攥疼了!”她小声埋怨道。
檀琢魂魄归位,赶紧松开手,见她手背上的那串小酒坑都被自己攥平了,显出青白的颜色。
他下意识地想再次伸手去揉,冰绡却将手背到身后,快步往院子里跑去了。
“檀琢,我们女孩子有很多苦是你不懂的,往后不要再这样!”
走到房门口时,她止住脚步,回头丢给他这样一句话,便兔子一样溜回了屋,从里面将门闩上了。
透过薄薄的窗棂和明纸,檀琢看到她的背紧贴在刚闩好的门上,胸脯因气喘而起伏着,像是里面也揣了一只小兔子。
“好。”
檀琢轻声道。
手指依旧不自觉地抚上那处月牙形瘢痕,那是结痂——扣掉——结痂——再扣掉而形成的,是他少年时的永志不忘。他用这个提醒自己,要疼痛,要向前,不可沉沦,不可屈服。
他的确向前了,没有沉沦,也从未屈服。只是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反倒成了他的枷锁,也许也成了妹妹的枷锁。
今晚,就在刚刚,她触到了他的痛处,令他灼热的伤痕感受到清凉的爱抚。她胡说八道起来像个孩子,温柔起来又像个小娘亲,像他那早逝的、永远年轻的母妃。
檀琢生来第一次失眠了。他感觉自己是在一条船上,船在无边无际的清波里荡漾。他不敢入睡,怕黑夜吞噬了这飘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滋味。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翌日一早,檀琢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外出时,冰绡还没睡醒;等到冰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吃早饭时,檀琢已经不在府里了。
冰绡失落之余又觉得轻松。“绿芜,你坐下吃。”
绿芜摇头,“姑娘,这不合规矩。”
冰绡放下羹匙,假作生气,“你不坐我就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