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魂3（2 / 2）

年岁长了，阴阳差也懂得些处世之道——尤其是与祁空相交之道。六道皆传闻祁空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阴阳差却琢磨出另一套说辞来：她若高兴，便于寻常人士一律称兄道弟；她若不快，那便要众人跟着一起不快。

例如今日，从开口乞求祁空打开电视之时，他便知道祁空心情怕是格外不爽，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祁空盯着门外孤魂瞧了半晌，看她衣衫单薄，浑身湿漉漉滴着水，活脱脱一个刚溺死的水鬼模样，颇有些糟心。

她穿过层层货架走出门去，阴阳差本以为她要用鬼见绸把生魂拉回来，却没想白绫安安静静缠在祁空左手腕，而她伸出右手，亲自将生魂从门外牵了回来。

“宋晚，宋晚，”祁空把生魂按在椅子上坐下，批了条浴巾在她身上，又伸手把了脉象，“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阴阳差候在一旁，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她之前便到过这里？”

“昨晚的事，”祁空看宋晚眼睫微颤，知道她就快要醒了，“大半夜淋了雨，连人带魂都闯了进来。”

话音刚落，宋晚便清醒了过来，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跟舍友聊天，乍然换了位置人还有些懵：“祁空？我怎么又在这儿？”

这她哪儿知道？祁空无话可答，只想着快些把生魂送回去，于是顾左右而言它：“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宋晚下意识地礼貌性推辞：“不了吧，昨天就够麻烦你了……”

“走不了了。”阴阳差突然道。

他这一声说得突兀，然而又满是肯定的意味。宋晚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形貌古怪的男人，披着一件长到脚踝的深色外衣，有些古朴却又说不上来的诡异。

宋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祁空冷冷地道：“你说走不了就走不了？”

阴阳差这回没忍着，嘴角逐渐裂到耳根，却没有血从中流出。一片寂静之中，他桀桀怪笑起来，长长的舌头再次从口中垂下。

“你跟她有纠葛。”

祁空冷笑看他：“你待如何？”

“自然是恭喜你。”阴阳差何等聪明，然而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只能尽力摆出些虚情假意，“我们多年交情，几日后你可定要赏光。”

说完不等祁空回答，飞快地扑进了电视机中。彼时祁空手刚碰到遥控器，被这场景气笑了，但又无可奈何，泄愤似的狠狠按下了开关键。

噪音戛然而止。

她放下遥控器，见宋晚仍旧处于迷茫与惊恐之中，思虑之下只拣了些话来说：“他是阴阳差。”

阴差宋晚知道，中国文化通识课上讲过，乃是阴间当差的鬼魂，负责勾魂、给亡魂引路等多项事宜，但她从未听过阴阳差。

“也算是阴司的公务员吧，只是权力比普通阴差要大些，能够沟通阴阳，且阴阳差仅他一鬼，阴差倒是可以有很多，”祁空从货架上取了个茶壶，又从柜台下翻出一袋不知什么牌子的咖啡豆，“左右睡不着，喝杯咖啡提神？”

无论如何，用茶壶烧水制作手冲咖啡总让宋晚觉得有些奇怪，就像乍一听这所谓“阴阳差”，像个杜撰出来的虚职。

“阴差勾亡魂，阴阳差可通生魂，知道的事难免多些，我与他交情不浅。”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仅凭一缕生魂的精力，宋晚一时难以消化：“那你……”

“此地看似在学校中，却沟通阴阳，而我镇守此地，”祁空垂下眼，她很少有这样默然的神色，“近年来人间不是鼓励地摊经济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响应政府号召，大学生自主创业，我也开了间铺子。”

她继而无所谓地笑了笑：“如你所见，只是随便开着打发时间，根本没什么人光顾罢了。”

“不过倒也无妨，这里原本就是阴阳相交之处，能进到这里的，除了那个讨厌的长舌鬼以外，无论人鬼神佛，都还算有些缘分，总会照顾生意的。”

“你昨晚能找到这里来，我也很意外，毕竟这里很长时间没有来过活人了。”

祁空已经冲好咖啡递到宋晚手中，冰块缓慢融化，薄霜渐渐凝在玻璃杯表面，宋晚试着温度有些冷，便将杯子暂且放到桌上：“那我怎么能进来？”

“所以说相聚是缘啊，”祁空答得理所当然，挑不出半点差池，“昨天能进来是因为有缘分，今天能进是因为缘分未尽，不能出是因为仍有昨日纠葛未解。”

她抿了一口咖啡，苦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就连舌根也未能幸免：“世间事都是如此，虽有因果，变化无常而已。”

她知道宋晚一时半会儿很难明白，但生魂不能离体太久，更何况白天还要上课。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生魂送回去，否则不知道剩下的残魂带着身体会生出些什么事来。

祁空思索片刻，抬眼问道：“你可信我？”

宋晚中文系出身，耳濡目染这一小段时间，莫名被她的说话风格带偏。

“如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