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79(1 / 2)

  阮银姑听到他们念那张悉尼华人私下出版的报纸——

  “长夜难渡,黎明何时才会到来?南满铁路的炮声轰然炸响,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十三年,家国狼藉,流民四散。独在异乡为异客,谁不想回家呢?这是1944年的夏天,码头上的欧洲人四处奔走,都说德国人打了败仗,欧洲的战争要结束了。那故乡的炮火,还要多久才能止息呢?

  仍然没有人来找空先生,或许最锋利的刀刃,就要用在最终决胜的时刻。

  不过,这些叙事对阮银姑来说都过于庞大了。她当下面临的,是一件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

  她怀孕了。

  是喜事,尤其对他们这样的宗族而言。往家汇新一封侨批时,她和丈夫也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大洋彼岸的父母。代书先生在唐人街上替他们写字,闻言也搁下笔,抬手道一声恭喜。

  丈夫不让她早晨去卖蚵仔煎了,但这样家里就会少一笔收入。于是她把开摊的时间改到下午,这样即便错过了早晨船只的生意,也有不出海的顾客来掏钱。

  午后的海面没有清晨美丽,海的光不是柔和闪亮的,而是非常浓郁的蓝。也漂亮,但不灵动,再加上无风无浪,更显死板。她捧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在岸边坐着,往左,忽然就见到了金小姐从远处驶来的车,往右,又看到了丈夫提前回来的采珠船。

  她想和金小姐打招呼,但这不该是采珠船回来的时间,因此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船上四个人,两个站着,一个跪着,还有一个躺在甲板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阮银姑站在码头张望,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那个躺下的人,是她的丈夫。

  空先生早晨是和他丈夫一道出海的,他已经把潜水服换下来了,可丈夫还没有。他疼得厉害,别人碰一下身体就要大声的呻/吟。阮银姑扶着肚子去帮他们将船的缆绳绕上桩子,将船拉到岸边,金小姐的车也开过来了。

  潜水取珍珠贝是收益不菲,可正如淘金者要担忧金矿的坍塌,海也有它的喜怒。对抗风浪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对这些要潜入深海的珍珠客而言,鱼群,暗流,减压病,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

  而银姑的丈夫今天碰上的,是一种毒水母。

  他不是第一个被水母蛰了的珍珠客,银姑见过那些人被带回岸边时僵硬的尸体。好在他们这次出海的距离并不遥远,空先生将他带了回来,带回Lost at Sea的码头,没有让他成为迷失在海洋中的一员。

  他的嘴唇已经乌青,身体在码头的木板上抽搐。水母的毒在他体内流窜,空先生用手摸他的脖颈,又摸他的脉搏,抬起头大声说:“谁有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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