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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维只是摇头。
云氏抹了把眼泪,又朝李时居招招手,将一双子女都揽入身边。
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声:“如今就算你们爹爹再不回来,我也觉得死而无憾了!”
这话说得李时维和李时居都笑了起来。
那厢荻花已经收拾完房间,和枫叶一起整理买回来的食物,李时居将母亲和哥哥牵到自家厅堂中,嚷嚷着说:“怎么着今晚也得美美吃上一顿!”
她拉着两个帮手去厨房里忙活,将外间留给母子两叙旧。
云氏摸着李时维的手,“接下来,还要离开京城吗?”
李时维说不,“江南的线索已经中断,好在我已查出《忧危竑议》的作者,只需要找到幕后指使之人,这桩案子便算了解了。”
云氏点点头,做了这么多年侯爵夫人,便有这点好,不该多问的绝不多问,即使心中好奇那妖书的作者到底是谁,却也不言不语,将疑问摁回心底。
“侯爵府我不能回去,居儿这里虽然方便,但仁福坊鱼龙混杂,离贡街又近,我也不会常住。”李时维反握住母亲的手,“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团聚,回到从前的日子。”
李时居搅着鸡蛋液,从厨房帘子后探出个头来,“随时欢迎。”
李时维说好,他向窗外眺望,隔壁川庐别业的二层小楼上似乎有人影晃动,便站起身,关上了窗。
“今日进国子监虽有赖三皇子帮助,但是此人内里藏得极深,儿子也看不透他。”李时维接过荻花递过来的碗筷,一一放置在桌上,曼声道,“若是能得三皇子帮助,我这胜算便又能加上一筹。”
云氏微微蹙眉,“三殿下人是很好的,但我也不知他可不可信……”
李时居端着托盘上来,拍了拍胸脯,“我向您打包票,若是哥哥要在宫里找帮手,怕是没有比三殿下更可信的了!”
她瞧着李时维,“大殿下也不行。”
不用她说,李时维心中也明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大皇子曾是他年少有为时最亲近最相信的同龄人,却在李家出事后对他不闻不问,选择明哲保身。
毕竟那《忧危竑议》很大可能是大皇子的拥趸所写,妖书案一出,朝中大臣纷纷进言,要求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几乎是和大皇子站在对立面了。
“好啦,吃饭吃饭。”云氏将一双儿女安置在手边,又招呼忙完了的枫叶和荻花坐下一块吃。
“能留下来的,就是我们的家人,若不嫌弃,我认你们两做干女儿,往后遇见了心仪的男子,尽管说来,我保证将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云氏岔开话题,枫叶和荻花都羞红了脸,桌上的气氛又重新温馨起来。
五个人吃饭,再加上李时居现在手头阔气,这自然是这么久以来最丰盛的一顿。
凉菜有清雅的鸡汁豆腐、虾籽茭白丝,热菜有香花鱼丝、松子鸡卷、反沙芋头,还有爽口的如意荪和蒜蓉马兰头作为调和,点心是鸭油酥烧饼和恰合时令的迎春花细饼,李时居甚至开了坛珍藏许久的松子陈酿,给每人都倒上满满一杯。
江南那地方菜色丰富,但太过清淡精致,让李时维的北方胃受了不少折磨,此时不由食指大动,吃得额头冒汗。
“慢点,慢点。”云氏心疼地拍着儿子的后背,又问,“太素了,还有别的吗?”
枫叶说还有道大菜,她起身从灶上端了个热腾腾的陶瓮上来,揭开盖子,香气四溢。
“我前儿跟隔壁川庐的厨子学了一手,这是药膳肉,特意用了丁香、官桂、豆蔻等中药慢煨而成,既醇香,又滋补,汤汁用来拌饭,也是一等的香甜。”
云氏尝了一块,“果真酥烂可口。”
像每个宠爱子女的家长一样,不容分说地给李时维和李时居的碗里分别夹了两大块,还浇上满满的肉汁,与米饭混在一处。
李时居摸着自己已经被填饱的肚皮,望碗兴叹。
吃不下,真的一点儿都吃不下了!
酒足饭饱,五个人都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你一言我一语地述说这段时日里的趣事。
“上回咱们吃得这么好,还得数中秋节三殿下送菜那一回。”云氏感叹道。
李时维笑眯眯望了李时居一眼。
李时居佯作不知,扭头一望,外面的天色已经浓黑如墨,星子点缀在半空,川庐的烛火也亮起来了。
心情很舒畅,或许那个能赢得合欢香的特殊任务离完成不远了!
“我该回去了。”云氏笑着站起身,“我要写信派人告诉你们爹爹,维儿回来了。”
“江德运不会拦下来查看吗?”李时居眨巴着眼睛问。
“自然不会明说,用旁的法子叫他知晓,”云氏温柔一笑,“我和你爹爹夫妻这么多年了,还能没点默契吗?”
兄妹两感觉被秀了一脸恩爱,于是纷纷起身相送,李时居吩咐枫叶,一定要将夫人送进侯爵府再回来。
李时维背着手往自己房中溜达了一圈,又去看李时居的功课。
他已经从沈浩思那里听说了小妹在联考中写下的文章,翻着书桌上堆成小山的习作,不由感叹道:“怕是比我还厉害,往后当上大邾第一才女,谁能配得上我妹妹呢!”
李时居一脸认真地介绍道:“我要去参加科考。”
“哪怕父亲重掌权势也要去吗?”李时维皱起眉头,看着妹妹道:“你是个姑娘!”
李时居不欲争辩,“我有办法,不会叫人看出来的。”
“这是看出来看不出来的问题吗?”李时维叉着腰,头一次感觉到妹妹真的是翅膀硬了,“你这辈子就不打算嫁人了吗?”
第66章 审问
李时居叹了口气,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有你们男人才满脑子想着结婚生子,谁来问过女子, 到底想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李时维瞪圆了眼睛, “无稽之谈!我看你在国子监倒是长出了一身反骨……”
李时居摇摇头,不想因为这个和刚见面的哥哥吵架, 干脆直接搬出最大的杀手锏来, “我已经和爹娘都说好了, 他们也同意我去参加科举考试。”
这下轮到李时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算我找出妖书案真相,让爹爹官复原职, 你也还要参加科考……不当侯爵府大小姐了?”
李时居神情散淡地盯着他, 语气却很坚定, “是。”
心念一动, 那个初级的巧舌如簧技能终于很滞后地冒了出来。
“哥哥, 我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是你的小妹,这是我永远不会否认的身份。”她朗声道, “但是我不想只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等待着嫁人生子、按部就班的生活……我还这么年轻,我的人生,分明有很多种可能。”
李时维被她说得心神激荡, 默默念在口中, 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在江南蹲点时, 常常躺在南都书院后墙外的草垛上, 盯着天上飞来飞去的鸿鹄发呆。
那时他想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若是能回到京城,他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他要登上那最耀眼的位置,方不负这一番卧薪尝胆的岁月。
如今重回京城,才发现居儿走出闺阁,竟比他的天资还高。
一旦尝过自由的滋味,谁愿被囚禁于一方小天地呢!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个恶人,强迫她当笼中的金丝鸟,不去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鸿鹄呢?
难不成被所谓的三纲五常儒家思想束缚了大脑吗?
可他心中也明白,那些伦理纲常都是人定,并非句句正确,句句在理啊!
李时居看他不说话,低下声气儿来安慰他,“哥哥,我觉得我也是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
她无端有了个新主意,“我曾经……梦见过一个时空,那里男女都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去学堂念书,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走经济仕途,当上宰相那样的大官,就算不考试,女子也可以外出经商,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哥哥,你相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存在吗?”她柔声问,“如果大邾的女子也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为举国之发展出谋划策,难道不是更利于天下万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