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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焦急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大殿下前些年在辽西一带出高价召集壮丁训练为死士,因着允诺给他们家人一大笔银子,应召的人还不少!锦衣卫那个指挥使郑永长忙着购买火器,长工也去打听了一圈——三日的深夜,于古北口下集合——您说这能是什么正经勾当么!这是要掉脑袋的啊!”
李时居和陈定川脸色俱是一变!
霍诗兰不敢说的话,此刻在他们心中引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辽西与京城相隔不远,只要过了古北口,一夜功夫就能抵达京城,事实上,二十年前明煦帝发动的政变,也是从这里起步。
结合招人买马的行径来看,难道陈定夷要鱼死网破,重新上演奉天门之变,效仿自己的父亲,杀害身为太子的三弟,穿龙袍登龙椅吗?
霍诗兰离开后,李时居和陈定川在花厅里对坐了许久。
期间崔靖来上了一回茶,送了些茶点,但是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喝。
李时居没有问陈定川打算怎么办。
一来,那是他的亲哥哥。她心中是有分寸的,在他没下定决心之前,她绝不能推波助澜,令他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二来,只剩下三日时间,着实太紧了。自从讲炸药指南交给陈定川后,她还没有问过他私下是否有准备。
仅靠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信息,明煦帝未必能信,朝臣们必然也不会同意大张旗鼓地对没有犯下大错的皇长子刀剑相向。
只是倘若霍诗兰所言属实,等到三日之后,明煦帝和陈定川,甚至还有和妃,还有像她这样一直站在太子身边的大臣,就只能无能为力、引颈受戮了。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李时居尝试着唤了唤系统,但是阿统君装死装得很彻底。想了想,她走到陈定川面前,慢慢蹲下去,温柔地握住陈定川搁在膝头的手指。
“定川,不必难过。”她发现他的眼眸漆黑而潮湿。
陈定川抬起那张俊美深邃的脸,对着她微微一笑,回握了过去。
“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惋惜,他如果不做到这一步,不会伤害到……你,还有父皇母妃的性命,我或许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长长叹了口气:“这些时日,我一直派人盯着锦衣卫,霍姑娘说的不假,他的确往辽西去了……我只是不明白,长兄本可以做一位闲散王爷,何故被权力蒙蔽了双眼呢?”
看来太子也并非毫无准备,李时居怅惘地劝慰道:“每每看史书上写人擅权,大多却并不是出于贪婪和欲望,也不是把权力当□□,而是没有安全感……为了自保,就不得不夺取一些权力,但为了保护这些权力,就需要攫取更大的权力……越揽越多,越揽越多,不到死根本停不下来。”
陈定川似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道:“我现在去给尚将军写信,令他们派出一支精锐部队赶回京城,武德侯……”
“堂叔那边,交给我。”李时居知道他的意思,李慎把持武官系统多年,威望颇高,虽然早在四年前就失了权力,但是人心这种东西,是权力带不走的。
“好。”陈定川没有多问,“今夜子时,霍定方会去仁福坊接你,穿好夜行衣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138章 逼宫
子时的梆子敲过, 黑漆大门上开了一条缝,李时居一身黑衣斗篷,从夜色浓稠的夜色里探出身来。
穿越这么久, 除了那次无意中捉拿张代, 还有在南都码头,半夜盯梢二皇子偷运军火的船队, 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晚在京城里行动。
心脏怦怦直跳, 兴奋感大于紧张, 陈定川半夜把她叫出来的原因,李时居心中有所猜测——
那炸药指南八成是派上用场了,看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 并非世人印象中的任人宰割之辈。
只是连她都瞒着, 也太过分了!
霍定方骑在马上, 简单的点头后, 她跨上自己的骏马, 身形隐入夜色,跟在他身后,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城门处也无人看守, 等到了郊外, 官道上的风比城内大多了,白雾笼着路边的田野,春寒料峭, 刮在脸上还有生疼。
不过呼呼风声倒是屏蔽了一切嘈杂, 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用担心被路过的野猫听去。
李时居夹了夹马肚子, 追上了前面的少年。
“小方儿, 我记得你说过,从南都下山后一直留在京郊, 就是在为你三兄办事吧?”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拧头研究着霍定方的神情。
少年郎因为那一句“小方儿”而打了个哆嗦,恼怒道:“尚书大人别这么叫我。”
“那就四殿下,你选一个。”
一句话就被拿捏住,霍定方夹着肩膀认输,咕哝了一句:“别叫我四殿下。”
“好啊。”李时居继续笑嘻嘻地问:“小方儿,太子殿下建了个火器营吗?”
霍定方硬着头皮道:“您见了就知道了,凶猛着呢,尚书大人这样的文官,莫要被阵仗吓倒了。”
李时居“嗐”了一声,坐直了,“那些方子和图纸还是我送给殿下的!”
“真的?”这回霍定方将脑袋转了半圈,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崇拜,“尚书那里可还有别的火器图纸么?我还想……”
“你想都别想。”马蹄得得,有人飞快地拨开浓雾,从后面追上来,不客气地打断少年郎。
陈定川勒住马绳,斗篷里的那张脸烽火粲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差点把粮草库给点了。”
在外人面前被揭开丑事,霍定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是想要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玩意……”
李时居倒是觉得此事或有可能,上回她翻看《军地两用人才手册》,依稀记得上面记录了一种简易手榴弹的制造方法,与武侠小说里用火药制成的霹雳子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还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把方子抄一份出来,陈定川却没说话,领头带着他们往一条小路上去了。
三匹骏马在夜路上卷起阵阵尘土,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崖下面。
这一处倒没什么雾气,看得分明——树林密密地掩映着一片谷地,扒开茂密的枝叶,可以瞧见不远处有数排草房,隐藏得极好,只有星点灯火,如萤虫之光,微弱地笼罩出一片营地轮廓。
三人下马,借助云瑶散去后的漫天星辉,在高地上俯视这片营地。
霍定方得意地朝李时居挑了个眉头,“等到了明天,草场上都会是习练的精锐,这支队伍可都是我一手组建出来的呢!”
李时居讶然地抬起眉头,看不出小少年还有这个本事,陈定川倒是轻轻哼了声,“你薛兄和崔兄若是听见这个话,一定把你偷偷藏起来的火器全部扔了。”
连薛瑄和崔靖都早已参与其中?
李时居怔了怔,问道:“多少人?”
“五百。”陈定川微微扬起一点唇角,带着一丝歉意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人手远远不够,炸药研究进展缓慢,我原想着,等时机再成熟一点,请你入营指挥……”
李时居温煦地笑了笑,柔声道:“我都明白,都明白。”
她和这时代的大多女子太不一样了,陈定川明白,李时居于他而言,永远是定心丸一般的存在,永远不可替代。
他有些动情,甚至想去握一握她露在黑衣之下的手指,摸一摸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
只是刚抬起手,那厢霍定方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诧异地转过脸来瞧着他们俩。
陈定川和李时居立刻收敛神色,各自向外迈了一步,拉出足够的距离。
“接下来如何打算?”李时居清了清嗓子问。
陈定川叹了口气,“如果霍姑娘所言不假,长兄动作太快,区区五百将士……来不及。”
李时居的目光沉下来,向远处眺望。一阵长风吹过漫山遍野的荒草,簌簌作响。
“如果说,我有办法呢?”她抬眼,眸色锋利,“虽然人少,但是你要的并不是正面迎敌,不是取人性命,只要截断陈定夷的阴谋足矣,对不对?”
三日后。
时近四月,京城却罕见地下起了雪,天空是混沌的污灰色,人心也跟着糟乱了起来。
官道上吵吵嚷嚷,都在说明煦帝的身子江河日下,如今已不能早朝了,可是群臣们不明白,为何昨夜每个人的府邸都收到了书信,明他们今日务必入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