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明熹八年(一)(2 / 2)

  当年三番两次舍弃秋泓,并在背后处处给“南党”使绊子的裴松吟如今已过六十五,朝中请他告老还乡的声浪越来越大,尤其是沈家的那帮姻亲,叫得尤其来劲,恨不能明日就把裴松吟逼得请辞。反倒是都察院安生得很,竟没趁着这关头,跟随沈淮实一起落井下石。

  裴松吟心里明白,这是秋泓给他留着面子,嘴上却不肯服软,他坐在车里,直挺挺地等着秋泓来前面拜见,却连帘子都不肯掀开看一眼。

  “师相。”秋泓规规矩矩地叫道,“昨日学生在东宫,听裴侍读说,师相您风湿病犯,坐卧不宁。正巧前些日,学生母亲从老家来京,家乡有一名医随行,据说此人最擅针灸,等哪日师相得了空闲,学生请那位老先生上裴府,为师相纾解一二。”

  透过那一道窄窄的缝隙,裴松吟看到了秋泓立在马前的身影,他沉着脸,不说话,给坐在自己身侧的家仆使了个眼色。

  家仆心领神会,下车回道:“秋先生的好意,我家相爷心领了,只是府中名医也不少,就不劳烦秋先生了。”

  秋泓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他一拱手,客气道:“既如此,那学生就不叨扰师相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

  可裴松吟却开口了:“你上来说话。”

  秋泓一顿,没犹豫,也没推辞,越过裴府家仆,弯腰钻进了裴松吟的马车。

  “师相。”秋泓低眉顺目地叫道。

  裴松吟斜着眼睛打量他,脸上并无笑意:“老夫听说,前几日沈淮实天天到你府上去,彻夜不归,可有这事?”

  秋泓笑了笑:“学生的宅邸是寿国公家留下的一个偏门小院,正巧和沈家相对,沈公政务繁忙,学生又日日在东宫讲学,白日里不得相见,若是陛下有什么嘱咐,只能晚上再说。”

  裴松吟收回了审视秋泓的目光:“沈淮实那人狂妄自大,胸无点墨,你少和他来往。”

  秋泓垂首回答:“是。”

  “还有,”裴松吟又问,“寿国公家留下的宅子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可是他家故意相赠,贿赂你给李执脱罪?”

  秋泓赶紧解释:“师相误会了,那宅子是学生花银子买来的,李执罪大恶极,学生岂能收受他家的贿赂?”

  裴松吟听了这话,勉强满意地“哼”了一声。

  自三年前祝颛率群臣回了北都之后,李执到底要不要杀这个问题已经辩论得令人身心俱疲。几派人马相争不下,以致李大国公至今仍在轻羽卫诏狱中,惶惶度日。

  李家倒是安生,除了袭爵的李岱如之外,李岫如,以及李据留下的幼子李海如,还有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的堂亲李道阳都心照不宣地,当李执这人没存在过。也只有他那嫡出的大儿子和发妻,四处奔走,活动关系,求完这个求那个,唯求保住李执的一条命。

  至于秋泓,他似乎在和稀泥,既不说要李执死,也不说要李执活,他只模棱两可地称,若是李执有朝一日被放出来了,那他也得和“北党”的臣子们一样,好好在“功绩簿”上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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