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智宁俞复卫55(2 / 2)
周歂说:“大夫身为正卿,应该有远见,如此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冶廑就抓住元咺的双手,元咺急忙挣扎,周歂拔出佩刀,大喝一声,朝着元咺的脑袋砍去,元咺的天灵盖被砍掉了一半。伏兵一起冲出来,周围的人吓得四处逃窜。周歂、冶廑率领家丁,沿途大喊:“卫侯带着齐、鲁的军队,已经在城外集合了!你们百姓各自安心在家,不要惊慌。” 百姓们家家关门闭户。就连在朝中为官的人,这时也半信半疑,都袖手旁观,等待消息。
周歂、冶廑二人杀入宫中,公子适正和他的弟弟子仪在宫中喝酒,听到外面有兵变,子仪拔剑在手,出宫查看情况。正好遇到周歂,也被杀死。到处寻找公子适却找不到,宫中乱了一夜,到天亮才知道子适已经投井死了。
周歂、冶廑把卫侯的亲笔信张贴在朝堂上,召集百官,迎接卫成公入城复位。后人评论宁武子,能想尽办法让成公复位,可说是很有智谋。然而在这个时候,如果能劝说卫侯把君位让给子瑕,子瑕知道卫君要回来,未必会引兵抵抗,或者退居臣子之位,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他却诱导周歂、冶廑进行偷袭,以至于发生弑君之事,骨肉相残,虽然卫成公薄情,但宁武子也不是没有罪过。有诗叹道:
前驱一矢正含冤,又迫新君赴井泉。
终始贪残无谏阻,千秋空说宁俞贤。
卫成公复位之后,选择吉日祭祀太庙。他没有忘记之前的约定,封周歂、冶廑为卿,让他们穿上卿服,陪同祭祀太庙。
这天五更,周歂乘车先行,快到庙门时,忽然眼珠上翻,大声喊道:“周歂是穿墙越户的小人,是蛇蝎一样的奸贼。我父子为国家尽忠,你贪图卿位的荣华,杀害我们。我父子含冤九泉,你却穿着华丽的衣服陪同祭祀,好不快活。我要抓你去见太叔和子瑕,看你有什么话说?我是上大夫元咺!” 说完,七窍流血,死在车中。
冶廑后到,大吃一惊,慌忙脱下卿服,借口受寒返回。卫成公到太庙后,改命宁俞、孔达陪同祭祀。回到朝廷时,冶廑辞官的奏章已经送到。卫侯知道周歂死得离奇,就不再勉强他接受官职。没过一个月,冶廑也病死了。
可怜周、冶二人只为贪图卿位,做了这种不义之事,没享受一天荣华,却只换来千年的唾骂,难道不愚蠢吗?卫侯因为宁俞有保护之功,想任命他为上卿,宁俞把职位让给孔达,于是卫侯任命孔达为上卿,宁俞为亚卿。孔达为卫侯出谋划策,把元咺、子瑕之死,都推到已经死去的周歂、冶廑二人身上,还派使者去感谢晋侯,晋侯也不再过问此事。
这时是周襄王十二年,晋军已经休整了一年多。一天,晋文公上朝,对群臣说:“郑国对我无礼的仇还没报,现在他们又背叛晋国,与楚国交好,我想联合诸侯向郑国问罪,怎么样?”
先轸说:“诸侯们已经多次征战了,现在因为郑国的缘故,又要出兵,这不是让中原安宁的办法,况且我们的军队没有什么损失,将士们都愿意效力,何必借助外力呢?”
文公说:“秦君临行前和我有约定,一定会和我一起行动。”
先轸回答:“郑国是中原的咽喉,所以齐桓公想称霸天下,每次都争夺郑国之地。现在如果让秦国一起讨伐郑国,秦国一定会争夺郑国,不如只用本国的兵力。”
文公说:“郑国靠近晋国而离秦国远,秦国能有什么好处呢?” 于是派人把出兵的日期告诉秦国,约定在九月上旬,一起在郑国边境会合。
文公准备出发时,让公子兰随行。公子兰是郑伯捷的庶弟,前些年逃到晋国,担任大夫,文公即位后,公子兰在文公身边侍奉,忠诚谨慎无比,所以文公很喜欢他,这次带他是想让他做向导。公子兰推辞说:“臣听说‘君子即使在他乡,也不忘自己的祖国。’您要讨伐郑国,臣不敢参与这件事。”
文公说:“你可真是不忘本啊。”
于是把公子兰留在东边边境,从这开始文公就有扶持他成为郑国国君的想法。
晋军进入郑国境内后,秦穆公也带着谋臣百里奚、大将孟明视、副将杞子、逢孙、杨孙等,率领二百辆战车前来会合。两国军队一起攻破了郑国的郊关,直逼曲洧,筑起长长的包围圈进行驻守。晋军在函陵扎营,位于郑城西边;秦军在汜南扎营,位于郑城东边。
巡逻的士兵日夜巡视,郑国百姓打柴都被阻断。郑文公惊慌失措,大夫叔詹进谏说:“秦、晋合兵,来势汹汹,不能和他们硬拼,只要有一个能言善辩之士,去游说秦公,让他退兵,秦若退兵,晋军孤立无援,就不足为惧了。”
郑伯问:“谁可以去游说秦公呢?”
叔詹回答:“佚之狐可以。”
郑伯就命令佚之狐去。佚之狐回答:“臣不能胜任,臣推荐一个人代替臣,此人能说会道,口才惊人,只是他年老未被重用,主公如果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前往游说,不愁秦公不听。”
郑伯问:“是什么人?”
佚之狐说:“是考城人,姓烛名武,年过七十,在郑国担任圉正,三代都没升官,请求主公礼遇他并派他前往。”
郑伯于是召烛武入朝,只见他胡须眉毛全白了,弯腰驼背,步履蹒跚,左右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烛武拜见郑伯后,问道:“主公召老臣有何事?”
郑伯说:“佚之狐说你口才过人,想麻烦你去劝退秦师,寡人将与你共享郑国。”
烛武再次拜谢推辞道:“臣才疏学浅,年轻时都没能建立一点功绩,何况现在老了,体力衰竭,说话都喘,怎么能冒犯秦君去进谏,打动千乘之国的国君呢?”
郑伯说:“你侍奉郑国三代,一直没得到重用,是我的过错,现在封你为亚卿,你就勉强为寡人走一趟吧。”
佚之狐在旁边帮腔说:“大丈夫到老都没遇到好时机,只能听天由命,现在国君知道您的才能而重用您,您不能再推辞了。”
烛武于是接受命令出发。当时秦、晋两国围城很急,烛武知道秦军在东,晋军在西,彼此不能照应。这天夜里,他命令壮士用绳索把他从东门缒下城墙,直奔秦营,秦营将士阻拦,不让他进去见秦穆公,烛武就在营外放声大哭。
营吏把他抓起来带到穆公面前,穆公问:“你是什么人?”
烛武说:“老臣是郑国大夫烛武。”
穆公问:“你哭什么?”
烛武说:“哭郑国即将灭亡啊!”
穆公说:“郑国灭亡,你怎么在我的营外号哭?”
烛武说:“老臣哭郑,也哭秦。郑国灭亡不足惜,可惜的是秦国啊!”
穆公大怒,呵斥道:“我国有什么可惜的?你说话不合理,就当斩首!”
烛武面无惧色,竖起两个指头,指东画西,说出一番利害关系。正是:
说时石汉皆开眼,道破泥人也点头。
红日朝升能夜出,黄河东逝可西流。
烛武说:“秦晋合兵攻打郑国,郑国的灭亡是不言而喻的。如果郑国灭亡对秦国有好处,老臣又怎敢多言?郑国灭亡不但对秦国没好处,反而有损害,您为何要劳师动众、耗费钱财,去为别人效力呢?”
穆公问:“你说没好处还有损害,怎么讲?”
烛武说:“郑国在晋国东边,秦国在晋国西边,东西相距千里之遥,秦国东边隔着晋国,南边隔着周,能越过周、晋而占有郑国吗?郑国即使灭亡,每一寸土地都归晋国所有,和秦国有什么关系呢?秦、晋两国相邻并立,势力相当,晋国越强,秦国就越弱。为别人兼并土地,而削弱自己的国家,明智的人不会这么做。况且晋惠公曾答应把河外五城送给您,可他回国后就反悔了,这您是知道的。您对晋国的帮助已经很多了,可曾见晋国对您有丝毫报答?晋侯复国以来,增兵添将,每天都想着兼并他国以增强实力,今天在东边开拓土地,灭亡郑国后,他日必然想在西边开拓土地,那么灾祸就会降临到秦国。您没听说过虞、虢的事吗?晋国借虞国之路灭掉虢国,很快就反戈攻打虞国,虞公不智,帮助晋国却导致自己灭亡,难道不值得借鉴吗?您对晋国的帮助,是不可依靠的,晋国对秦国的利用,也是难以预测的,以您的贤明睿智,却甘愿落入晋国的圈套,这就是老臣所说的‘无益而有损’,这就是我痛哭的原因啊!”
穆公静静地听了很久,神色变得严肃,频频点头说:“大夫说得对!”
百里奚进言说:“烛武是个辩士,他想离间我们两国的关系,您不能听他的。”
烛武说:“您如果肯解除眼前的包围,我们定立盟誓,郑国将弃楚降秦。您以后如果有东方的事务,来往使者的物资供应,郑国都可为您提供,郑国就像是您在东方的仓库。”
穆公非常高兴,于是和烛武歃血为誓,反而派杞子、逢孙、杨孙三位将领率领两千士兵帮助郑国守城,没有告知晋国,就秘密撤兵了。早有侦察骑兵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晋营,晋文公大怒,狐偃在旁边请求追击秦军,不知文公是否听从,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