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璁赈灾(上)37(1 / 2)
嘉靖三年十月,山东直隶地区的天空被一片乌云笼罩,那不是秋末的阴霾,而是数以亿计的蝗虫。它们如黑云压城般遮蔽了日光,吞噬着田野上的每一寸绿色。庄稼在它们的肆虐下变得支离破碎,农民们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收成化为乌有。
张璁,作为嘉靖极其看重的新科进士,临危受命,赐钦差印前往赈灾。张璁穿着朴素的官服,头戴黑色幞头,腰间系着玉带,干瘪的面颊显得精干又威严。他没有坐轿子,反而轻车简从,微服而行,学武官的样子,骑着一匹乌黑的马匹,背上驮着朝廷的诏书和赈灾物资的清单。
随行的还有他的仆从张三,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精明能干,对张璁忠心耿耿。张三身着青色长袍,腰间挂着算盘,虽然只是仆从出身,但也算知书达理,张璁平日里教会他不少算学之法。
一路之上官道,小道并驱,眼见哀鸿遍野,灾民四处流窜,还有不少兵士路边设卡,不让灾民逃逸,张璁亲眼所见有灾民扛不住饥饿,吃了观音土竟然被活活涨死。还有数不清的灾民在路边卖儿卖女,只求能换些过冬的粮食。
偶有见到粥棚,那也是米少水多,有些甚至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开水,不见粥米,即使如此,那也是被成百上千的灾民围的水泄不通。
纵然心急如焚,但现在还未到东昌府衙门,张璁也只能隐忍不发。
山东,东昌府。夜已深沉,但东昌府衙门口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小官员们身着朝服,站在府门前,神情肃穆而期待。他们的目光不时投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到来。
衙门内,知府李元踱步于书房之中,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期待。朝廷下发的公文他已经看了,圣上震怒,自己的顶头上司山东布政使李士元被圣上怒批,而他作为受灾最严重地区的知府,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李元,正德九年进士,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他对这次朝廷钦差张璁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同时也有些忐忑不安。张璁是被皇上刻意荐拔的官员,之前从未在地方上为过官,也没有过从政经验,到底该如何与他相处,李元也打不定主意。
“大人,前方驿站传来消息,朝廷的钦差应该快到了。”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李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走出了书房。他知道,这张璁现在是圣恩隆眷,对于东昌府来说,把张璁哄高兴了,那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若是张璁难伺候,这一屁股烂账又该何如。
门外,一队官兵整齐地排列着,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随着时间的推移,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缓缓向这边靠近。
领头的是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是朝廷钦差张璁。他一双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扫视着在场的官员。他的身后仅仅跟着一名随从,与过往的钦差排场是大不相同。身后的卫兵交接完差事就返回了军营。
“恭迎钦差大人!”李元率先跪下,高声喊道。
张璁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大家起身:“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但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张璁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元的身上:“李知府,久闻东昌府治理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元心中一喜,观察着张璁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连忙谦虚道:“钦差大人过奖了,小的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张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直走进了衙门。李元紧随其后,其他官员也纷纷跟了上去。
按道理被钦差肯定,李元应该心喜,可看着张璁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态,暗自说道:“老夫正德九年二甲进士排名靠前,在地方上为官多年,好几个县在我任职期间大治,如今亦不过正五品。你一个排名靠后,没有任何政绩的后进之辈,竟靠着溜须拍马,高居户部左侍郎!还进了翰林!”
纵使心中不满,可还是恭敬地快步上前,为张璁领路,几桌丰盛的宴席已经摆好,等待着张璁的到来。
桌上铺着绣有金丝的红色桌布,显得既庄重又喜庆,精致的瓷器和银制餐具摆放的井然有序,每一件都闪烁着光泽,彰显出主人的用心与品味。
菜肴丰富多样,色香味俱全。有色泽鲜艳的烤鸭,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硕大的海螺,清蒸的海鲜以及各色时令蔬菜,每一道都是精心挑选并烹饪而成。特别在这个天气,那道用新鲜竹笋制作的鱼翅炖笋尖,翠绿欲滴的笋尖仿佛包裹着春天的宁静气息,与海洋中的珍品鱼翅相裹在一块。
因为吃不准张璁的喜好,酒水方面更为讲究,除了本地酿造的孔府家酒,是特供朝廷的御酒,还有特意从南方运来的花雕酒,北方特产老白干酒等等。
“钦差大人,您请上坐”
看到张璁落座,其他人才纷纷按照各自的官职大小一一坐下。
李元作为东道主,率先举杯说道:“诸位同僚,张大人不辞辛劳,仅带一仆二马,六百多里的路程,两天时间就赶到东昌府,让我们共同敬钦差张大人一杯。”
“恭敬钦差张大人”像是排练过一般,官员们众口一词地说道
看着所有人躬身起立,张璁板着脸,一手盖住酒杯,一手摇摆着。叹息地说道:“诸位,不是张某不给面子,如今外面灾民饥寒交迫,我却在此饮酒作乐,实在是有违圣心,光这么一桌恐怕也得糜费不少吧?”
李元看着张璁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哪次朝廷钦差来地方,不是先酒过三巡,再互相通好,到第二天才聊政事的吗?张璁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看着尴尬的同僚,李元陪笑道:“钦差大人,这酒席的花费不从府衙公费中支出,大人勿虑。”
张璁一听,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难不成这些酒菜都是天上掉下的无主之物?恕张某孤陋寡闻了。”
这时,从酒桌边上走出一人,穿着一身布衣,与在场的官员打扮格格不入,但见他弯腰行礼,说道:“学生严亮,有幸拜见大人!这些饭菜是小人的一点敬意,请大人笑纳。” 张璁打量一番,他虽然没有做过官,但毕竟在地方多年,很多事也都有所耳闻。微笑道:“你我萍水相逢,从未有过交集,本官怎可受你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