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璁赈灾(上)37（2 / 2）
李元这时候出来帮腔，说道:“大人，这个严亮乃是东昌府中有名的乡绅，祖上是江苏人士，因大明开国，山东受乱严重，人口稀少，于是太祖迁南人北上，他们家就跟着搬到了山东，其家族最是乐善好施。此次受灾，他亦想为大明出份力，下官就准他一同迎接大人。”随后走近张璁身边，低声道:“他的姐姐是现在山东布政使李士元的三房姨太太。”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他想怎么个出力法?是捐钱还是捐粮?若真有如此国士，张某必定上奏朝廷，请求嘉奖。”
张璁看李元为他站台，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微妙，看着丰盛的接风宴，心中蹦出几个字:鸿门宴!
在场人相视一眼，眼中露出精光。
严亮尴尬一笑，只是不语，静静地看着李元，场面瞬时略显尴尬。
李元亦面露难色，走近张璁低声说道:“下官有急情禀奏，请钦差大人移步。”
来到书房，只见李元问道:“敢问钦差大人带了多少钱粮来赈灾?”
张璁冷冷的说道:“你这是何意，陛下既已许我钦差，自然是便宜行事，开放预备粮仓，赈灾!何必要舍近求远从京城调粮?”
“那大人此次赈灾，则万不可成!”
没等他说完，张璁已然发怒:“什么?难不成李大人要违抗本钦差?拒不开仓放粮?本钦差虽只带了一个仆从，可那王命旗牌足以斩汝之头颅。”
李元一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回道:“下官就是长了十颗脑袋，也不敢违抗钦差的令啊!可是，钦差明鉴啊，现在预备仓的粮根本就不够赈灾的!”
张璁听到这话，也是惊呆了...他可是查过户部的账，东昌府周边各预备仓在账面上累计起来最少有百万石的粮食，预备仓顾名思义，是太祖朱元璋建立的一种存粮制度。官府收税，或者在粮食丰收时低价买入，存入预备仓，等到了灾情出现会直接借贷或者赈济出去，这是身为农民出身，朱元璋制定的一项非常有远见的保障制度。
可再好的制度，到了执行起来难免会出现问题，那么多官员要花销没有钱，可隔壁就放在这么多的粮食，他们当然就把主意打到预备仓上了，毕竟这么多粮食，一两个官员搞个万石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可耐不住肉少僧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通过预备仓变卖粮食，把钱收入自己腰包。
等真的出现了灾情，知府李元去查库的时候，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傻掉了:库里没多少粮食了!
大明官场的潜规则是后官不查前官账，可现在几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眼巴巴地等着朝廷的赈灾粮过冬，而预备仓里面就只有寥寥十几万石粮食，从十月份到来年开春每人分不到半石粮食，还要备着万一北方边镇粮食不够，从这边调粮的可能。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的粮食是绝对不够，他紧急上报布政使司衙门，而他的上司，却说让他自己就地筹措钱粮。
李元哪能不知道粮食是被前任官员们贱卖了，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帮助灾民度过这个冬天，否则真闹出了什么民变，大逃荒之类的事故，他李元第一个难辞其咎，落个砍头的罪名都是轻的，他若是死了，那所有的烂账可都会让他来承担。
恰好这个时候，严亮来了，带着东昌府的大户人家上门，说可以帮他渡过难关。具体办法就是他们到灾民那花粮买地，多少价格呢?十石每一亩，可大明正常的地价，低的时候也要三十石一亩，好的地要五十石一亩。
说白了，就是这些大户们要趁灾情压低地价，到农民手中抢地，李元哪能不知道，可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时间如此紧迫，他再不做决定，一旦有饿死的灾民批量出现，他依旧难逃罪责。
李元说的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把所有的情形，一一向钦差做了汇报。
哪知说完了，张璁却冷冷的说:“李元，你是准备伙同严亮那些大户，趁机抢地?还要本钦差配合你们?干成此事，他们许你多少回扣?”
李元苦笑一声，悲惨地说道:“钦差大人，您也太高估下官了，光那个严亮的背景下官就望尘莫及，还有汪家，他们家和丰城侯李家沾亲带故，还有鲁王系的郡王安丘王，巨野王的门人...我是个什么牌面，能让他们给我分食?下官只求能保住小命，都是我的造化了。这里面随便一个都不是我能惹的起的啊，下官也要提醒大人您....”
好家伙，张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以为只是山东布政使的亲谊在牵头，可看样子京中的侯爵，山东的藩王都想借此机会，大发一笔啊。平常的时节，哪个老百姓愿意贱卖耕地啊，除非遇到这种天灾，可太祖早有制度，定了预备仓的政策，到了如今也已经是腐败成风，形同虚设。
见张璁暗自思索，一言不发，李元可等不住了，跪下苛求道:“钦差大人，求您救救属下，下官为官以来兢兢业业，不成想才刚上任东昌知府一年，就碰见这样的事”
张璁看了眼，呵斥一声说道:“亏你说的好听，若真的兢兢业业，查出这笔烂账的时候为何不上报?还不是想着不得罪人，保住你这顶乌纱帽?”
李元心里明白，张璁说的当然是对的，他是个官虫，也算为官谨慎，平日里严于律己，因为没有什么背景，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预备仓出现这么大的亏空，他也想上奏，可他的前任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故而升起了侥幸心理。
张璁看着李元精神萎靡，含着眼泪，沉吟着说:“哎，你起来吧，当务之急还是先筹粮，你也莫慌，若那粮仓真的和你没关系，本钦差自会为你上疏求情，可你若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别怪张某心狠手辣，亮出王命旗牌!”
李元立马说道:“下官要赚钱，也不会赚这砍头的钱啊，下官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过了好一会，只见张璁笑哈哈的从后堂出来，李元亦带着笑脸尾随其后朗声道:“哎，你们怎么都站着啊，坐坐坐!”
众人一看李元的神情知道有戏，皆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