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陈大爷是个好人呢12(1 / 2)

却说另一边厢。

  陈斯远方才用过晚点,将剩下的一碟螃蟹小饺分与了两个丫鬟,正要往书房拾掇自个儿行囊,那王善保家的便将铺面文契送了过来。

  又倚老卖老扯闲篇良久,陈斯远实在受不得其唠叨,赏了其一角碎银,王善保家的这才心满意足而去。

  打发小丫鬟芸香拾掇桌案,陈斯远到得书房里展开文契,只扫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头。这铺面的文契倒是没问题,问题是内中并无香菱的文契。

  这是何意?故意留一手,等薛蟠那厮醒了来寻自个儿晦气?薛姨妈就算再不智也不会这般犯蠢。思忖着,陈斯远便将香菱叫到了东梢间书房里。

  眼看香菱一身拘谨,陈斯远温言道:“你可有本名?如今庚齿几何?何时到得薛家?可曾读书识字?”

  香菱的来历,陈斯远心下一清二楚,此番自然是明知故问。

  果然便听香菱低声道来,说其自幼被拐,被那拐子养家中认作女儿,待稍大一些便请了‘姑姑’来教其琴棋书画。到得十二、三岁,拐子家中银钱不凑手,便将其卖给了冯渊。

  转天又‘一女二嫁’,将香菱卖给了呆霸王薛蟠。这才有了其后薛蟠打死冯渊,贾雨村‘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薛蟠假死脱身,薛家举家投奔荣国府一事。

  待香菱说过,陈斯远说道:“原是这般……那你可有身契?”

  香菱迷茫道:“原是有的,爹爹那日写给了冯公子……如今却不知有没有了。”

  原来如此。

  按说香菱本名甄英莲,乃是良家女儿,拐子不好将其落籍为奴,这才养作女儿。那当日写给冯渊的文书,应当是纳妾的聘书才对。不论怎么论,如今的香菱都合该算作良家女儿。

  陈斯远思维发散,忽而想起前世种种来。那聘书陈斯远自是见过的,大抵写明某女年岁,愿纳入某人家中为妾,收取聘金多少两,又请保人做保。之后一抬小轿将姑娘从角门抬进家中,就算是礼成。

  有良心的会请几个亲朋好友宴饮一场,没良心的直接洞房,什么都省了。

  此时明媒正娶虽也有彩礼,可女子出嫁是有陪嫁的,比照彩礼往往加倍返还。纳妾却不同,女子没什么陪嫁,大抵拎个小包袱,带些随身物件儿也就是了。

  这般看来,那前世婚嫁明码标价的索要彩礼,说是明媒正娶,实则与此时的纳妾有何分别?

  啧,可怜江西老表一秒!

  收敛心思,陈斯远又问道:“月钱可有定例?”

  香菱回道:“回大爷,太……姨太太给我定的是月钱一吊。”

  陈斯远颔首道:“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既来了我这儿,总不好比不过以往。如此,往后就定月钱一两,每月初五发放。”

  此时银贵铜贱,且私钱泛滥,那偷工减料的小钱与铅多铜少的劣钱满街都是,是以一两银钱大抵能兑一千二、三百铜钱。

  香菱低声应下,面上却只是寻常。

  陈斯远起身吩咐道:“你也是识字的,我那书箱有不少书册,你且分门别类码放了。”

  香菱又应了一声,行过来蹲踞了打开书箱,将内中书册一摞摞拿将出来。

  陈斯远则转头寻了个包袱放在书桌上,将内中瓶瓶罐罐一一码放了。他学的是雀字门那一套,须得冒充王公贵胄、仕宦子弟,扮出一身贵气不说,胸中也不能没有半点文墨。

  那四书五经他虽不喜,却也通读过,余下附庸风雅的杂书更是时常翻阅。至于这小巧包袱里,装着的则是其师父的秘传幻术……或者说是害人、吓唬人的戏法。

  什么井中捞月、叶上开花之类的,不明所以的以为玄奇,实则拆穿了不值一提。

  陈斯远略略拾掇了,心想着这等物件儿回头须得寻个箱子锁起来,免得在外人面前漏了行迹。忽而察觉一旁的香菱没了动静,陈斯远扭头看过去,便见香菱捧着一册书籍怔将起来。

  陈斯远起身踱步过去观量一眼,便见那书册乃是杨成、杨三山的《诗话》,陈斯远心下微动,暗叹这香菱果然是个慕雅女。

  “这是杨三山的《诗话》,总计十卷,若无底蕴只怕瞧着晦涩。杨三山还有五卷《诗法》,你若想学作诗,可以从那一本入手。”

  陈斯远突然出声骇了香菱一跳,其紧忙将书册码放在书架上,低声说道:“大爷说笑了,我一个奴婢,哪里能学姑娘那般吟诗作赋?再说如今也迟了——”

  话是这般说,可香菱却目光灼灼、恋恋不舍的瞧着那书册。

  陈斯远笑道:“心若有所向往,何惧道阻且长?才情这东西也不是高门大户家中的姑娘才有,那富贵人家的姑娘有才情的又有几人?你既然识字,得空多翻阅几回,说不得过上几年也能作出诗来呢。”

  香菱扭头,欣喜着看向陈斯远,说道:“大爷许我翻看?”

  陈斯远道:“想看的话看就是了,你看过了也不会少一页。”

  香菱大喜过望,赶忙屈身一福道:“大爷放心,我一准仔细着,不会损了、污了页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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