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7(1 / 2)

昨夜下了场不小的春雪,但一早推门,顾悄就见天色放晴了。

二月二,这个春日里极其重要的日子,恰逢雪后初霁,无疑是新一年好光景的绝佳彩头。

苏青青天不亮就张罗着下人小厮,挑着龙头灯到顾氏祖宅的“状元井”里请“龙气”。

那边早有顾氏大家长率人开井,逐一向族人分龙气和喜气。满满一桶“龙气”由两个家生小厮合担,扔进一枚通宝钱后,边洒边回。

这活儿还得老手干,一路要水痕不断,主家新年才福运绵延;洒完还得剩着半桶新水,这才寓意着喜庆有余。

主家点灯祭祀后,小厨房舀出一瓢,就着新擀好的饺子皮,下了一锅“龙耳”应景。

待顾悄吃饱,苏青青又牵过小儿子,拉着他坐到妆台前,用一把绑着彩线的剪刀,轻轻剪下他一缕头发,细致地用多余彩线缠住,包进丝帕里,放入一个精致的匣子里收起来。

那匣子里已有数个这样的帕子,想来是历年二月二苏青青的手笔。

五十余岁的妇人不再年轻,眼角眉梢更是多了许多皱纹。

她口里十分虔诚地念着,“二月二,剪龙头,一年都有精神头;二月三,奉文昌,不求金榜题名,只愿我儿长命岁岁无忧。”

咳,二月初三是主功名的文昌君诞辰,不少人家会同时替小童行开笔礼,以讨个科举登第的好彩头。

只不过他娘所求,比较另类。

等到老母亲前前后后摆弄完节日的各项讲究,顾悄好容易登上小马车,司鸣的公鸡已叫了三轮。

琉璃替顾悄整好行装,门前送他。

她塞过来一把糖料豆,没忍住掩唇逗着小公子,“今日按俗应去踏青,稍后老爷就要带着咱们出门,三爷真的不想去吗?西山的关庙,今日有难得的祈福庙会呢。”

“瑶小姐昨日就与我们几个商量好了,今天正正好去那边,买可心的小玩意儿,再顺便挖挖野菜。”她故意说得动人,“咱们就去林子深里头,寻那才冒头的藜蒿、春荠,割溪水边的嫩野芹、茼蒿,说不定我们还能好运气,捡到柴草堆里搭窝的五色锦鸡。”

真真是好黑心的一家人,每一个都在诱惑他不要学好。

顾悄一脸挫败地望着他的大丫头,微微泛红的桃花眼里尽是无奈,为了互相伤害,他在原身记忆里寻出一道极费工夫的菜谱,道,“琉璃姐姐,那今晚刚刚好可以吃你亲自做的芙蓉百蕊豆腐,就用那鲜活的野鸡吊出高汤,再用新鲜摘回来的荠菜提鲜勾味,最后再佐以有毛的、有鳞的、有根的红白绿肉切成的纤毫细丝……”

见琉璃脸上再也挂不住笑,顾悄上前一步拉着她袖子,“好姐姐,你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原身一贯体弱,一十六岁,也才一米六,还是个矮冬瓜,原就比高高瘦瘦的大丫鬟还矮上一小节,这会隔着车窗,身体前倾,微微探出头撒娇,更是显小了不少,琉璃就算知道小公子在使坏,一时也不忍心拒绝了。

她伸手,点了下顾悄脑门,“行吧,怕了你了。今日须要早些下学,莫叫老爷夫人操心。”

顾悄老老实实应了。

从顾宅到族学,马车小跑着过去,要小半个时辰。

顾悄一路将升级考书目默记了一遍,操心了片刻原疏的旬考,也就到了。

他来得不算早,外舍已经到了不少孩子。

他们围在一处磕着各家新炒的料豆,叽叽喳喳热烈讨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子繁昨夜被他爹连抽了十鞭子,要不是他奶娘死命拦着,人都要抽没了。”

“我家跟他家隔着一条街,亲眼见着林大夫被连夜抬上门,摇着头叹着气走的。”

“庶子本就难做,这一出过去,长房哪还有子繁的立足之地!”

“都怪那顾悄,明明什么都有了,还非要在族学里寻子繁的不是。”

见顾悄进门,小子们登时收声,一哄而散。

而他昨日落座的桌子,已不知被谁撒了一台面的黑墨汁,黏黏糊糊,眼见着是坐不下人了。

顾悄瞟了一眼,几乎是立即就决定换个位子。

外舍空桌不少,何必在一个桌上吊死?

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在小伙伴们喷火的目光中,挨着一个**岁的小娃娃坐下,嫌不够似的,他冲着同桌微微一笑,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是谁,将墨汁撒了满桌也不收拾,这是指望秦老夫子亲自动手吗?”

后排的始作俑者闻言,想到昨日老夫子才发的威,心下抖了一抖。

于是,作弄人的谁也没作弄上,不得不悻悻挤了抹布,自产自销了恶果。

紧赶慢赶,那少年终于在秦老夫子来前,收拾好一片狼藉。

只是冬日里,因劳作湿了大半截的衣袖,注定整个日间,他都有的难受了。

“叮铃叮铃——” 秦老夫子可不管学生间的暗流涌动,兀自摇着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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