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8(1 / 2)
族学大讲堂很快就聚齐了所有学生。
除了顾家后生,还有不少姻亲、乡邻借读子弟,拢共六七十号人,乌泱泱也有一大片。
外舍众人因年纪小,出来得最晚。
顾悄磨磨蹭蹭,落在最后,就想借机偷溜。
结果被顾影停一把揪住,拖着手往人堆里去了。
十六岁的顾悄混在一群豆丁中间,实在打眼。
不出意外,他又被群嘲了,只是这次嘲讽里,带了丝酸气。
“哟,顾三什么时候不斗蛐蛐,逗奶娃了?”
“他不会看着兄长接连高中,以为文武科场跟蛐蛐斗场一样简单吧?”
一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另两舍这下是把入学第一日没看到的笑话,一并补了个齐活。
顾悄木着脸,忙着在人群里找原疏,没工夫搭理。
有那精力闲生气,不如赶紧越级。有什么比废柴逆袭更好的打脸方式呢?
倒是顾影停不干了,他一把甩开顾悄的手,双手叉腰,奶声奶气道,“我阿娘说,莫欺少年郎,琰之叔公可腻害了,你们等着瞧!”
这小娃虽然年幼,说话倒是很有几分威信。
内舍学子遇着他,无不避其锋芒,领头几人冷哼一声,愤愤转过脸,却是真的不再针对顾悄。
族学里这群小辈一贯捧高踩低,这还是顾悄第一次看他们明面上吃瘪,实在奇了。
“他不是与内舍原疏最是交好吗?怎么没见那狗腿子?”
倒是上舍一人聪明,换了个由头重新找茬。
内舍学子连忙接茬,“师兄不知,今日旬考,原家那小子舞弊,被执塾亲自叫去了后院,这会恐怕凶多吉少了。”
“谁叫某人昨日撂下狠话,大言不惭说旬考必过,没那本事,可不得琢磨些歪门邪道?最终害人害己。”
顾悄这才变了脸色。
舞弊是不存在的,怕只怕原疏离了开小灶的那篇目,一问三不知,被执塾借机发作了。
讲堂乱哄哄,闹得顾悄烦乱,直到一声轻咳,叫全场消音。
老执塾脚步匆匆,从后院急步而来,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胸前白须都飘得比昨日轻快。
身后跟着的,正是毕恭毕敬的原疏。
这情境,怎么也不像舞弊被逐出族学的样子。
内舍几人原本还在幸灾乐祸,见状脸色难堪,直到原疏躲在执塾背后,偷偷向着他们比了个小指,更如吃屎噎住一般。
刚刚他们戏谑时笑得有多猖狂,这会被打脸了尾巴夹得就有多紧。
“内舍考校耽误片刻,老朽来晚了。想来,各坐堂夫子已说与诸位,今日观礼,兹事体大。众弟子务必谨言慎行,若有人敢惹祸生事,回来我绝不姑息!”
“弟子谨遵教诲!”六七十人答得齐整。
顾悄听着,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小说电视剧里,这种开场意味着马上就有人要惹祸生事了。
穿越人内心怂叽叽祈祷:我不是主角,惹祸精退散!
原疏一巴掌拍上肩膀时,顾悄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吓得一哆嗦。
“顾三你不至于吧?”原疏反被顾悄吓到,他惊魂未定,“我的三爷,你可稳着点,我这一巴掌要给你拍出个三长两短,我姐夫能剁了我。”
顾悄平复着心悸,一本正经恐吓他,“我娘找齐云山的道长替我看过,那道长说,人的肩头有两把阳火,可我的火天生比常人弱些,切忌旁人从背后拍肩,很容易就把那阳火吓灭了,灭了我可就救不回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原疏一脸惊恐,瞅着顾悄不太健康的脸色,又联想到三房丫鬟小厮碎嘴时常说的,顾三鬼门关前溜了几圈阎王又给放回来的邪门事迹,登时觉得这是实话。
他将惹祸的手背到身后,围着顾悄绕了一圈告饶,“好哥哥,好夫子,你说笑的吧?”
明明比顾悄大,哥哥却喊得顺溜,可以说是十分地不要脸了。
顾悄佯装气虚,他更是神神叨叨双手合十闭目,“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要不,要不等会去关庙,咱求柱香再给你续个火?”
“你可拉倒吧。”逗够傻狗,顾悄好笑地一把推开他,“他们都动身了,你还去不去关庙了?”
原疏回头一看,果然连最小的外舍都出了族学大门,一路向着西边去了。
“去,怎么不去!”原疏着急忙慌扯过顾悄,一边追上队伍,一边道,“我刚刚在执塾那边考校,听到知县差人来报,京里来了贵客,这次祈福将由知府亲为,你若是要求学,那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机会,先见见两位主考官!”
顾悄闻言,心下不免动容。
没想到原疏这般将他的事放在心上,以至于连自己的考校结果都忘记报喜吹嘘。
他笑着问,“且不要管那些,不知七爷上午考校如何,可有机会与我一同奋战县府两试?”
原疏赧然,端正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童生试我可不敢想,不过今日旬考,我竟得了个前几,顾小夫子狠狠夸了我一番。执塾不信,将我抓去又考了一遍,只是他老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把戏,知我只会这一篇,虽格外开恩留了我,但也训导我再接再厉,不要做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对了,秦老夫子也在,他要了你的手书,夸了一番,说此子必成大器!”
“哼,那是自然。”顾悄一脸骄傲,“有我在,你就是想瘫在地上,我也给你和上糯米浆,牢牢按回城墙上!”
原疏替他拢紧因疾走出汗松开的披风,十分服气道,“顾夫子说怎样就怎样,但是,您能紧好衣服、防好风,保重好身体吗?”
顾悄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讪讪。
他身边的人,都快被他娘并大丫头洗脑成老妈子了。
关庙坐落在县城西北郊凤凰山脚处,离顾氏族学不远,步行也就小半时辰。执塾每舍指定了一名弟子,协助坐堂夫子带领众人前往。
小班领头羊便是顾云庭。
只是这孩子竟公然玩起了公报私仇。
他领着几个小弟,故意坠在队伍末端,趁着顾悄二人聊得热乎,将两人带入了一处岔道。
等到顾悄发现不对,五个半大少年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
他们掩耳盗铃一般以黑布覆面,似乎这样,旁人就认不出他们。
这场景,令顾悄想起某些降智网剧,他实在没忍住,吐槽道,“大侄子,要不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你把这身云锦纹镶火鼠皮袄子换了再来?”
被挑衅了,顾云庭很是生气。
他一把拽下掩耳盗铃的面巾,狠狠将顾悄推倒在地,甚至连名带姓直呼道,“顾悄,你不要太过分!”
“你和你那两个兄长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明明有足够的荫生名额,却总爱在族学、在科场出风头,抢我们这些人的机会!可他们考上了又如何?你们这房就算官至二品,也从不为族中行半点方便!昨日也是,子繁不过是呛了你几句,你却一点也不顾念宗族情谊,差点害了他的命,今天我定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一番话色厉内荏,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这说的分别是两宗旧怨并一桩新仇。
新仇不消多说,旧怨却有些年头了。
大历三十三年,六房老大顾云融,也就是顾云庭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与顾悄大哥顾慎同年应举人试。彼年南直隶十四府乡试解额130名,顾云融恰好考了个
落榜路上,也不知哪个酸秀才胡乱攀咬挑拨,称顾家十二房冲了六房运道,顾准这支算上阁老并武侯府荫生名额,三个儿子皆可免试入国子监,就因为顾慎非要下场,这才抢占了顾云融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