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9(2 / 2)
屋子里的人听了这几句话,几乎都是心潮澎湃。
以侯爵之位率领兵马拱卫京都,荣光赫赫四个字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就算王德全是秉笔太监,深知当今陛下性情,早就料到猎场刺杀之后,皇帝就有意放权培养这个西南王府的弃子与西南王府争锋——他最初看到这封赏时也忍不住心惊。
两天之间,从一介白身到了三品侯爵,可谓是直登青云。此等经历,恐怕放眼前后百年都是绝无仅有。
今日这道圣旨一接,消息传出遍布大街小巷,明个儿京都权贵圈里就又要多出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卫侯快快请起。”
王德全和颜悦色,眉目慈祥:“卫侯从西南来京都,路途迢迢,这一路上不容易。如今陛下看重,公主赏识,也算是苦尽甘来。”
卫绛风知情知趣地拱手,说道:“承蒙陛下与殿下厚爱,卫某自当为萧齐尽心竭力。”
萧意欢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方才眉宇间的不虞也散去了一些。她抬手,尖尖的纯银护甲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神情娇矜,毫不掩饰意气飞扬。
她说过要提拔卫绛风,短短两天就让他坐到了今天的位置,这人就更应该奉她的话为旨才是。
萧意欢想道。
哪里有家臣忤逆主人的道理。
王德全又对着卫绛风切切叮嘱了几句,随后就向萧意欢告退,带着人回宫复命去了。
“卫侯。”
萧意欢挑着眼看他,故意这么叫:“现在你觉得本宫说得如何?”
谁料卫绛风看她一眼后移开目光,不卑不亢,嘴里吐出的还是那几个字:“臣以为不妥。”
萧意欢表情骤变,瞪他一眼暗骂这人木头一样不识趣,脾气便要发作。再看他却又瞧见卫绛风手上拿着裝圣旨的锦盒朝她这边过来,动作自然地撩起宽大的衣袍在她身边坐下,冷淡郁气的脸上罕见显出一点柔和。
卫侯模样生的俊美,浓眉入鬓,眼尾深色狭长拉开,英俊阴骛的神色一旦缓和下来便显得濯濯如玉,很是惑人。
他侧身靠近了一点萧意欢,身上檀木的香味随着拉进的距离萦绕在萧意欢鼻端,低着嗓子说道:“殿下见识卓然,臣有今日全都是仰仗殿下提拔。臣不胜感激,自然要为您思虑周全。”
这话倒是说得好听。
萧意欢握紧桌案一角的手微微松开一些,看着卫绛风这张分外讨她喜欢的脸。到底是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她还真说不出什么重话。
于是萧意欢态度松缓下来,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卫郎的考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卫绛风个子高出她太多,两人隔着一张案桌坐在塌上,萧意欢仍需仰面看他。她看了卫绛风一会儿,先前诡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卫绛风今日着一身宽松黑衣,修长有力的手指托着茶盏,垂眸饮茶,姿态颇为闲适。
长长的衣袖自他身侧垂下落在脚榻上,就在萧意欢脚边。萧意欢看着看着,突然抬腿,锦缎鞋底踩住那片衣袖,勾着红唇撩他一眼:“卫郎今日,怪哉。”
卫绛风手臂肩背微松,任由她踩住自己的袖子不放:“有何古怪?”
“卫郎往日可没有今日乖顺。”萧意欢觉得他这变化有意思,托腮笑道:“昨日正好是圆月,莫不是被精怪上了身。”
她黛眉弯弯,凤眸不含冷意,带着点亲近,乌发垂落在肩侧的模样妩媚天成。
卫绛风经过昨夜本以为自己已经按捺下了心中绮思,不料此刻胸腔里的心跳又有过快的迹象,耳侧也隐隐发烫。
卫绛风偏头移开目光不再看萧意欢,缓缓从鼻腔里呼出滚烫的热气。
两人虽然是幼年相识,但当时到底年少,地位又着实悬殊,要说卫绛风对萧意欢的脾性有多了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段时日不管起先缘由如何,卫绛风已经把萧意欢的性格摸透了几分。
可卫绛风自己也不很难说清楚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调整行事,迎合萧意欢的心意。
西南的阴谋诡诈困不住他,诸多苦难也不再让他动容。偏偏萧意欢特殊,从来都是相当不讲道理的到他身边来,把他惯常平静无波的心思揉皱。
“自然不是。”
他语调如常,听不出一点端倪:“臣识时务罢了,若殿下信得过臣,这件事不如便交由臣来做。”
萧意欢不置可否:“卫郎莫不是忘了,你是承景侯不是大理寺卿。此事交于你,要是不小心被宋家倒打一耙,断了前程,可莫要怪到本宫头上。”
“殿下宋家近几年虽然不如往日风光,但余威仍在。一朝落井,总要有人先扔石头众人才会仿效。”卫绛风轻声道:“此事让臣来做就好。”
他说这话时其实思及许多。
世人对女子苛刻,哪怕萧意欢贵为天家公主也难逃世俗枷锁。皇帝可以对一个公主另眼相待,千娇万宠,可一旦萧意欢过了界限,沾及朝政,立马就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扯前朝祸事,痛斥她牝鸡司晨。
他这位殿下看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其实性子很是纯粹,喜恶浓烈分明,远胜世间污浊小人。
卫绛风想着,为自己的忧虑找到了理由。
她帮他许多,恩情深重。纵使她不畏惧天下唇枪舌剑,他也不能看她设险。
卫绛风这番自我说服的心思若是被徐峰知晓,这位将军定会瞪着眼拍桌,大呼震惊。
要知道这小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实际上打小就黑心黑肝,西南从军数年栽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这一朝来了京城,突然就有了良知要讲恩情,着实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