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2 / 2)
李时居随意翻看,只觉得内容甚是荒诞,但凡认真研究过考题的人,都知道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考点。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些书却卖得很好,路过的学子就算图个吉利,也会从荷包里掏出银两,怀揣上一两本,图个吉利。
等他们从灵光寺走出来,还有人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地售卖一卷手心大小的布条,上头的字肉眼难辨,根本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蝇头书啊!国子监生们会心一笑,从山道上蜿蜒而下。
与同窗们告别之后,李时居漫无目的地往长宁大街上溜达。
三年时光过得飞快,天香酒楼的许掌柜年岁已高,站在门外迎客的换成面容陌生的小二,对面的金缕衣还是那么神秘,当初陈定川和崔家姑娘相亲的窗口仍是半开,只是坐在窗边的客人,换成了一对陌生男女。
她怅惘片刻,抬步往江南会馆而去。
詹明德、沈浩思等南都书院的旧友,应当已经抵达京师了。
南直隶很大,也出人才,江南会馆是各地会馆里最热闹的一处,里面人头拥挤,似乎正在举办诗会,以增进同乡情谊。
李时居小心翼翼从人堆里挤进去,忽然听见有人朗声念了句:“你们这些博学鸿词科的举人,写的诗再好,也比不过李解元的‘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尴尬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李时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慌忙找了个人,问清詹明德和沈浩思所在,她直奔两人屋舍,听着外头喧闹声淡下去,她才呼出一口气来。
没想到沈浩思和詹明德也看着她嘿嘿笑,:“李老爷好俊的诗才啊!想当初在南都,还不显山不露水,太谦虚了!”
李时居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真的是高人所做,经我之口说出来罢了。”
两位故友却只当她谦虚。
三人坐在桌前喝茶,讨论起去年乡试秋闱和即将到来的春闱。
国子监中历练三年,每月一次大课考校,李时居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詹明德也是一样,只觉得和乡试会试比起来,从前的考试不过小菜一碟。
唯有沈浩思,眼中盛满了清澈的愚蠢,对两位仁兄格外有信心。
“我沈半仙这话就撂在这儿!时居兄、明德兄,你二人必定夺得三鼎甲!”想了想,又拍着詹明德后背补上一句,“历年探花郎都年轻俊美,考虑到您的颜面,还是尽量中榜眼吧!”
詹明德气得挖出一坨鼻屎,就要往沈浩思脸上抹,沈浩思吓得满屋乱窜,李时居捧腹大笑起来。
便在此时,系统“哔——”了一声。
来新任务了。
李时居背靠着墙壁,将面板收起。
奖励的东西和上回炸药指南一样,显然对眼下的科举考试帮助不大, 进入到下一个基建阶段了。
但是任务目标还是给她露而好大一个底儿。
系统很直接, 任务目标是直接在殿试中成为三鼎甲之一,仿佛已经默认了, 她完全可以通过会试, 以新晋贡士的身份, 堂堂正正登上金銮殿,入朝接受天子策问。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先前有同窗们的肯定, 她还觉得山外有山, 高手上必定还有高手。
大半年没见, 詹明德的学问似乎又高了不少, 还有未曾见过的蒋思远, 作为丰济书院的头号种子选手,也不能小觑。
前几年,也有信心满满的乡试会元春闱落榜, 她明白眼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但是有了系统隐晦的肯定, 李时居登时觉得心头松懈不少。
与沈浩思、詹明德等人告别后,她负着手从江南会馆出来,慢慢踱回仁福坊的小院子。
还剩下最后两天时光, 三十八卷的《古今会试录》在孜孜不倦的攻读下已经全部过了两遍, 她不打算临时抱佛脚了, 而是开始准备要带进贡院的物件。
好在还是京城贡院中应试, 有了上回乡试的前车之鉴,李时居八段锦五禽戏一个没拉下, 偶尔还跳一跳前世学过的第九套广播体操,体格比先前好了不少,应当能应对九天九夜的蜗居。
而衣物被衾、吃食和文房四宝等方面也大可以与上回相同。
唯一的区别是,乡试那会尚在中秋前后,京城余热未散,就算穿单衣,也不觉得寒冷。
但是现在不一样,仲春未至,白天远远短于夜晚的长度,白日里的寒风尚且料峭,夜里甚至还有点点雨雪,冻得写字人手指生疼。
偏偏贡院还规定了,为了防止夹带,凡考试举人入闱,皆穿五件以下拆缝衣服,单层鞋袜,以防任何作弊情况的发生。
李时居提前想到这一点,让荻花早就做了几身厚布衣裳,还用针刀双面刮绒,勉强增加了些御寒的效力。
只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成熟的纺织技术,她对此也一窍不通,系统也没给过她相应的奖励,否则她简直想让荻花织一件暖和松软的毛衣,穿着去考试,一定很舒适。
考前最后一天,云氏还亲自来了趟仁福坊,给她送了一壶烈酒,一对獭兔护膝,一个狐皮护腰。
“你爹年轻时出征漠北,就是把膝盖给冻坏了,这样的天,贡院里没个暖炉,再年轻也要注意保养。”云氏又捻了捻护腰,“护腰也是,你啊,到底是个姑娘……”
“放心吧。”李时居知道多解释也没有用,只给了个坚强有力的保证。
云氏看着女儿微笑,“我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当然放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你有爹娘和哥哥,大不了往后不做官了,咱们回江南种花去,你爹现在伺候得一手好兰草,名声大得紧呢!”
李时居十分欣慰老爹的副业蒸蒸日上,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云氏担心打扰她最后的复习,不敢多待,吃过晚饭就急匆匆回侯爵府去了,李时居亦早早梳洗歇下,因为半夜就要起床,赶往贡院外排队点验。
二月十八寅时过,夜空明朗,在呼呼的寒风中,仁福坊小院的黑漆木门被推开,乡试解元李时居背着重重的书箱,独自踏上会试春闱的征途。
她是故意不让枫叶和荻花陪伴前来的,贡院外此时人山人海,热闹得像国庆节的□□广场。
但是大多数人都并非考生,而是来送考的、卖定胜糕的、卖应急的文房四宝的,甚至还有偷偷卖夹带小抄的。
借着灯笼微光,和从志义、钟澄等几位同窗碰头后,他们蹲在一个避风口吃枫叶早上现烤的葱花烧饼,正好高开霁乘着家里的马车前来,招呼他们一块上车暖和暖和。
大伙儿很有默契,都不去谈即将到来的会试,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考完后如何放松心情。李时居坐在窗边,掀开纱帘向外头张望。
考生中像詹明德那样年岁已高的不多,如国子监生般的青年才俊也不多,大多数举子都是年约四十,发鬓斑白的模样,他们大概是头一次站在春闱考场的门外,望着贡院两个大字默默流泪。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1]科举之路异常艰辛,一个普通书生走到此处,花费多少气力,只有当事人心中才明了。
有几名巡考的礼部官员已经提前入场,站在檐下主持秩序,她看见薛瑄的身影也在其中。
不过还没到衙役开门点验考生的时候,操着各地口音的学子们挤在门外,不住抱怨京城寒冷。
更远的地方,蔺文柏倒是怀抱手炉,惬意地从云家马车上走下来。
——身后还跟着云瑶。
云瑶将手上的包袱递给蔺文柏,蔺文柏含笑低头收下,将手炉递还回去,颇有一种未婚小夫妻的甜蜜。
李时居下意识朝薛瑄身影处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栏杆之后,原书男主光环褪去,官袍落寞,在檐下抖了抖,随后躲到了看不见的角落处。
李时居一拍大腿:表姐干得漂亮!
很快大门洞开,李时居和监生们一并下车排队,唤出“一叶障目”技能后,紧步跟着队伍等候点验。
先前乡试严查过一次,再加上解元老爷李时居的样貌和名声早已众人皆知,头门负责验身的搜检官毕恭毕敬,并没有为难,按照标准搜检过后,便示意她往二门方向走。